刘国轩只道是施琅派人前来增援,不由心中大急,若广州号等船上的水手不足,击毁港中敌船的速度势必更慢。方才他率吉安号、韩世忠号等船上的船员登陆,这几条船便因缺少人手,此时已停止了发炮。
而当他转头向炮台下望去时,当即便是一愣——只见从西面攻上来的乃是数百建虏绿营打扮之人,旌旗上一个硕大的“李”字。

李?难道是李德淳?刘国轩甚为诧异,没听说李德淳要反正啊?

头顶上密集的铳声令他无暇细想,反正有人助战再好不过。他遂高喊一声,“援军到了,加把劲冲上去!”

四周立刻响起一片呼喝来回应他,“杀!!”

炮台上的清军原本就被明军悍不畏死的气势惊得心中戚戚,此时听闻敌人还有援兵,登时再无勇气顽抗,纷纷丢了军器,朝登城梯方向涌去。

刘国轩这边压力瞬间为之一松,他忙趁机鼓足力气,双臂又上下交替数十次,纵身从一个火炮射击口跃入了炮台中。

随着另外十多名明军士兵爬上炮台,刘国轩召集众人聚于炮台一角,举铳向已经乱作一团的清军齐射。

炮台上虽有近二百名虏兵,但在明军强攻之下士气变得极为低落,压根没人敢上前与刘国轩他们拼杀,倒是有距离登城梯太远的直接跪地乞降了。

等明军完全控制了炮台,刘国轩大致清点人数,不由心中剧痛,他带来的三百二十多名士兵此时仅剩下一百三十余人,就连他的副官都被火铳击中了腹部,已是气若游丝。

他睚眦欲裂,怒而转身,指向建虏俘囚吼道:“都给我丢下炮台去!”又朝四周的重炮一挥手,“操炮,给我瞄准港中贼船狠狠地轰!”

“是!”

片刻,又有一队“清军士卒”从登城梯涌了上来。刘国轩部忙各持燧发铳,准备结阵迎敌,却见那为首的“鞑子军官”挥着一片白布,高声喊道:“自己人,莫发铳!末将淄川民团指挥,谢迁。”

义军?刘国轩大喜,令人收起火铳,上前向谢迁用力拱手,“在下水师左武卫刘国轩。方才多谢谢将军出手相援,否则我手下弟兄怕都要断在这炮台上了……”

“末将见过刘将军。”谢迁施了一礼,“将军不必言谢,若非水师相救,我等早在利津便没命了。”

刘国轩忙将他扶住,“谢将军此番可是立下大功!若非你及时赶到,这炮台怕是要令水师无功而返了。”

谢迁听闻三里外还有敌炮台不住轰鸣,又指向那里道:“刘将军,那边还有鞑子的大炮张狂,我们不如将其一并拿下!”

刘国轩下意识点了点头,西岸的这两座炮台足能护住港中近半水域,若能将另一座也夺下,那水师完全可以避开最北面那个炮台,将莱州港超过八成的敌船击毁。但他随即又皱眉道:“我手下伤亡极重,恐怕……”

谢迁似不满道:“将军这是瞧不上我们义军?我这五百淄川爷们视虏贼如草芥耳!”

刘国轩却微微摇头,义军战斗力如何他心里有数,谢迁这些人马虽备有好铳,甚至还有不少人还披了棉甲,但他们的指挥、训练、士气等却绝不能指望。水师士兵可以在阵亡近六成的情况下继续强攻敌炮台,而这些义军最多死伤百十人就定会退散了。

“嗨!”谢迁见他仍在犹豫,当下转身招呼所部人马,“我谢某人今天就取了这炮台献予将军!”

刘国轩见他执意要去,正欲阻拦,却忽而看到他脑后的辫子,不禁眼前一亮,“谢将军且慢,”他又看了眼皆是清军装束的义军,不禁一笑,“我有一计,或可夺那炮台。”

待他仔细交待了谢迁,又朝水师士兵振臂一呼,“谁还有力气跟我去攻虏贼炮台?!”

“我!”

“我去!”

“我还没杀够那,我去!”

当即,包括受了伤的士兵,所有一百三十余人都聚拢过来。

“好!不愧是我大明水师的儿郎!”

刘国轩激动点头,让军官挑出负伤和体力不支的士兵留下,带了其余的八十多人远远跟在谢迁义军后面,一起朝西岸另一座炮台奔去。

待众人到了那炮台一里远处,谢迁先派了两名会来事儿的手下去和清军“接头”,自己则率义军排了队高举锦旗,大摇大摆朝炮台而去。

炮台上的建虏军官见南侧那座炮台忽然声响渐弱,随后竟开始朝港中己方战船发炮,心中便知不好。

不多时,有两个传讯士卒赶到炮台下,神色急切地报说港口深处的炮台已被明军攻下,自己乃是李德淳李大人所部,受何守备所令前来增援。

那建虏军官正担心明军前来强攻自己的炮台,听闻有援军前来,不由大喜过望。待谢迁率部赶至,他亲自下炮台相迎,却见“李大人”并不与自己搭话,而是带着侍卫直奔登城梯而去。

他心中一跳,刚要出声喝问,却被“李大人”手下用刀架住。

炮台上的虏兵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要落下闸门,义军那边立刻一阵排铳,将登城梯附近的清军驱散。而后众人高喊着“三万明军已登岸!”“郑芝龙已降!”之类,各举刀、铳由登城梯杀了上去。

……

施琅面色严峻地看着岸上的战况,却忽见距离最近的那座炮台上升起明军军旗,而那上面的重炮开始朝港口中的建虏战船轰击。

他顿时大喜,对副官高声道:“传令,漳州号在前,所有战船向北偏西移动一海里,集中向西侧敌船开炮!”

“是!”

随即,除了吉安号外,二十多艘明军战船在莱州港西岸一字排开,大小口径的舰炮以最快的速度向正在试图脱困的建虏战船倾泻怒火。

洪旭那边刚勉强从系泊的船只中整出一条通道,却猛然间遭到前后夹击。正在清理航道的清军士卒被炮火轰得惨叫震天,四上午是,纷纷跳入海中躲避。洪旭也被几名侍卫架上一条蜈蚣快船,拼命向北侧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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