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沙贼退走,弃楚雄紧随击之。”木櫾看了木芷晴的锦囊,心中也是一惊。
这刚守住的楚雄怎又要舍弃?他虽甚为不解,却素知二妹谋略过人,于是吩咐麾下即刻整军,仅留二百来人守城,余者尽皆出城尾随沙定洲而去。

沙定洲急着去救临安,但身后木櫾却不停袭扰,行出百余里便已有七八百人被俘毙,令他苦不堪言。

无奈之下,沙定洲只得分出两千人马断后,使其兵力进一步分散。直到次日迎头遇到铁老虎所部,这才勉强凑出一万五六千人,同往临安疾去。

……

昆明城,知府衙门。

沐天波携杨畏知等人快步走入正厅,见面前一名二十来岁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便知当是辅政王殿下。

几人伏身跪下,沐天波一头叩在地上,动容道:“下官沐天波,拜见辅政王殿下。此番殿下不辞劳苦,率天军匡乱平贼,西南始得大定!下官代滇地百万黎民叩谢殿下大恩!”

朱琳渼忙将几人扶起,知道他们近来被乱军搞得焦头烂额,先是好言宽慰一番,而后问沐天波道:“黔国公怎来了昆明,临安城那边守御之事可安排妥当?”

沐天波脸唰地一下红了,支吾道:“回殿下,这临安,我……”

他回身看了眼杨畏知,后者只得硬着头皮接道:“我军赶至临安,正围城攻讨,不想沙定洲忽然率主力折返。我军无奈之下,只得北上以避……”

“围攻不下?临安有多少守军,你们又攻城多久?”

“回殿下,守军……六百来人,末将与龙将军率部围攻五日……”

朱琳渼闻言差点把鼻子气歪了,龙在田和杨畏知一共一万八千人马,围攻六百人防守的临安,竟五天都没打下来!

他旋即又释然,如果不是沐天波的军队战力太菜,又怎会被沙定洲一个土司打得满地找牙。

他又对付了沐天波等人几句,忙召集龙卫军主要将领开会商议后面的作战部署。

待众将集齐,朱琳渼刚说了今日议题,便有亲兵领着一名浑身是汗的驿卒进帐。后者喘着粗气,将一封红标塘报交给石霖,“报……浙北军情。”

朱琳渼接过塘报展开,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七月二十六,鲁王所部张名振率浙江水师偷袭建虏吴胜兆驻于钱塘之战船。

初时浙军势头甚猛,张名振麾下阮进率引火船突袭吴胜兆,令虏船损失颇多。然至酉时,钱塘风向突变,逆张名振水师而来,将虏船大火吹至浙军一侧,浙水师大乱。

吴胜兆随后趁乱攻袭,张名振部战舟十损七八,借夜色逃至舟山……

他将塘报递给其他军官,忧道:“建虏侵浙之时得鲁王水师过半兵力,如今张名振大败,钱塘将成建虏天下。

“清军虽新败于福京,但至今已修养近两月。洪承畴于南直隶屯兵十多万,勒克德浑主力也已抵达南京。

“一旦建虏备足粮草辎重,很可能再次南下,凭方国安所部战力定难抵御。浙江恐复落敌手。”

朱家弟随即道:“大人,如今昆明克复,平乱之事或可交予黔国公,我大军当即刻返回福京以备不测。”

朱琳渼低头思索,以龙在田和杨畏知所部表现出来的战力,若将战局交给他们,纵然能击败沙定洲,很可能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云南已经经历普名声、吾必奎、沙定洲连番叛乱,若再折腾个几年,必然民生凋敝,遍地狼藉。

眼下最好的情况,便是龙卫军能迅速解决沙定洲,而后班师福京。

但如今临安还在敌人手中,沙定洲随时能从临安逃回老巢佴革龙。他立刻想起历史上李定国讨伐沙定洲的战役,前期李定国势如破竹,短时间便平定了云南大部,然而待沙定洲逃回佴革龙,其攻势立刻为之一挫。

佴革龙这地方九山环绕,地势极为险峻,莫说攻打,就是没人防守让你爬上去都要费不小的工夫。

沙定洲在此经营多年,粮草储备充足,李定国率四万大军将此地重重围困,却始终无法攻破。

李定国号称“南明战神”,其麾下战力自不用怀疑,但仍是被阻在佴革龙山下。由此可见,若以龙卫军强攻此地,纵是能打下来,伤亡恐怕也将非常惨重。

令龙卫军损失在夺取蒙自的荒山上,这是朱琳渼绝对无法接受的,更何况围山而攻,定会耗费不少时日。

朱琳渼倒是知道李定国当年拿下佴革龙的办法——严守山下所有水源,使沙定洲的人无法取水,最终因缺水而降。

但这个战术自己却无法实施,一则还是时间太久,耗尽佴革龙的存水,李定国一共用了三个月。二则佴革龙山下水源极多,李定国手中有数万士卒,可以分散把守,但龙卫军只有四千人入滇,分守水源很容易被沙定洲钻了空子。

要怎么办呢?朱琳渼眉头紧皱,云南大小土司加起来倒是有七八万兵力,若能将这些人马利用起来,不,只需小一半就够,令他们围困佴革龙,有四五月时间定能将沙定洲耗死。

但云南大小土司有上百之多,其中像木家这般愿为朝廷出力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必须“发动群众”才行,他苦思良久,嘴角逐渐出现笑意,数条策略在他脑中浮现,“若能顺利实施下来,非但能剿灭沙定洲,或许连云南土司林立叛乱频生的难题也能一并解决了。”

朱琳渼转头看到众军官都在诧异地望向自己,忙摆手道:“我们暂时还要在云南盘桓几日。

“传令,由贵州岑继禄部驻于滇北,看住东川土司。

“皮熊所部留两千人在曲靖,余者调防昆明。

“龙卫军即刻南下,兵发临安。黔国公及其人马皆随行同往。”

“是!”

沐天波回到已满目苍夷的沐王府,刚祭奠了被沙定洲逼死的母亲和妻子,便接到辅政王交给他的一项要务。

他立刻赶去书房,收拾了情绪,提笔给云南各地土司逐一写信。

国仇家恨支撑着他一夜未免,直到次日天色大亮,他已写完了共一百零三封信函,又交予杨畏知,令其手下骑兵分头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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