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释放
渊组。

只手翻天,可以倾覆一片区域的人。

其力量如站在千百丈悬崖之上,俯瞰不见底的波浪,乱石穿空。

三分之一的魂体,意味着诏时现在只能发挥原来三分之一的力量……这样一来,沙狐应该暂时领先。

为什么会信任沙狐呢。就连解释了下诏时的能力,也只为造成错觉。

造成种他似乎会被诏时压制的错觉。

电光火石间,季心然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恍恍惚惚,甚至站不稳。

前方的沙狐,非常聪明。连着两次走了曲线。

放弃和冥泉正面抗击,而是刀气飞扬,击出倒悬的圆弧,直向童童而去。

季心然的目光跟不上,只来得及看到风沙,随即熟悉的身影跟着闪过。

寒流跟随了一路,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这道沟壑……如果划到人身上会是怎样。

季心然手在颤抖,目光也在颤抖,抑制不了的寒气在周身游走。想象不了……前方的诏时是用怎样的冷静保持稳定站立。

阿时。想喊一声,嗓子也像被堵上,季心然的视线全集中在一人身上,生怕坠毁的是整个世界。

“带着他先走。”

诏时第二次将已经吓到哭不出声的孩子推了出去,示意季心然将这碍事的小家伙领走。

季心然摇头。

“快点。不想重复第三次。”

诏时声音加冷了些。

现在离开会有种感觉,将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季心然跌撞了下,牵着跑过来的孩子的手,错过诏时身边向别墅区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挣脱脚下生出的藤,闭上眼就能看见黑暗中的闪光和远处灯火交融。

不。还想见面。

哪里是幻象,哪里是现实,已经分不清了。

季心然听不清旁边的孩子喊了什么,只露出微笑,笑得浑噩。

似乎还能清晰地听到沙狐说,兵不厌诈。弱点就是弱点。

弱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一个词恨到了极致。

体内的寒气像是把钥匙,紧握着就会看到一扇闪光的大门在眼前虚掩。

大门周围散发着尸体的死臭,黑气蔓延,可那光线温柔夺目。

终于你也走到这步了吗。不知谁的声音,温暖响起。

告诉我你的所想。你想守护谁?

季心然抬头,别墅区的楼房已经彻底融化在夜空之中,闪烁的星空被黑气遮蔽,唯留一扇发光的门。

门前似有梦幻般的白影站立,像是幽灵。

守护……是什么?季心然茫然,目光如孩子一样单纯,身体变轻,沿着星光洒下的通道,向光扉走去。

白影被轻松穿透,并未阻拦。

我只想见一个人。

想再见到他……仅此而已。

轻轻一推,发光的大门打开,同时手中的寒气化成丝线,四散而去。

自由的白鸟,跌入无尽的光芒。

既如此……许给你“忘我”的力量。不要忘记……那个古老的约定。

白影蹲下祈祷,十指交错,随即身姿化烟,随着涌出的大片光线一起消散。

“那就是你的弱点。”沙狐从地上爬起,任季心然带着童童远去,只和诏时对视时神色沉了下来。

传闻中的续命师——昔日的死神本人,却和传闻不太一样。

冷血无情,追魂夺魄。X组织内传言他藏于城市的阴影,执审判之名,是任意夺人生命的恶魔。

沙狐一向是杀手,对这些传言无动于衷,世界的本质就是杀戮。

可眼前的男人,有种看不下去的厌恶感。用沾满无辜者鲜血的手去救赎他人,简直是对自我的玷污。

沙狐自幼成长于X组织,一是一,二是二,享受这种极致的黑白世界。模糊原则的人,他不认同。

“我不是神。”诏时冷笑了声,“计策?你们随便用。能设下陷阱,做不到这些小事反而才无聊。”

“你有胜算?”沙狐虽然中了魂差释放完整的一击,但风沙之力可以说是最强的外援力量,现在也能吸收风能,重新修复。

“你的胜算从何而来。”沙狐讨厌诏时这种近乎居高临下的态度,三分之一的魂体对抗深渊级的人物,他竟还能拖着重伤之躯,神色如常。

“胜算不一定,但有个想法。”诏时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在高兴什么?”沙狐觉得已经见过了诏时全部的出招,对他的实力也了解得差不多,是时候该终结他了。

“因为有趣。”诏时洒了下夺魄刃上的血,引入寒流虚空,“我想知道六渊也好,Z也好,整个X组织被三分之一魂体的人除掉,会是什么心情。”

沙狐周身杀气聚集。

爆发之后,冥泉的力量被大幅度压制,现在的诏时对几乎遮挡了半个夜空的风沙,几乎无法抵抗。

迅捷突入,沙狐赶上了被掀翻在地的诏时,一把钢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诏时依然冷笑,不言不语。

那个续命师非常危险。虽然看上去不及“六渊”的实力,但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

Z,那名研究所直属领导人的话,在耳边响起。

他是普通独行者,却强夺了死神能力……那能力本已是深渊级。

渊组的六名成员,除了一个嘿嘿傻笑的,剩下的都笼罩在死一样的沉寂中。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沙狐发现问这句话,更像是在强迫稳定情绪。

“在酒吧时,你们做了什么。”

沙狐一愣。诏时居然不是说遗言,而是转向了出乎意料的问题。

“她手上的伤口不是意外。”诏时目光中的温度降了下来,无视钢刀,“你们的人对她动手了?”

“那是客户,不是我们。”沙狐回答时,不知为何感到了压迫感,“夜未央的常客。”

Z的命令是要保护这个踏入局中的女孩。来的不是续命师,更要慎重。

保护她,同时又能换取她的信任,一举两得,方便之后的工作。

沙狐不想去回忆这些,手上的刀攥稳了几分。再过一秒,甚至都不用一秒,就能迅速了结他的生命。死神也是凡人。

可为什么如此心悸,就像心脏落入了寒冷水中,每次跳动,都冷得窒息。

沙狐深吸了口气,想凭借杀手本能去行动,却望见诏时依然在笑。

“云河区,夜未央。”诏时念了这三个字,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寒光,“多谢提供。”

心脏又向下沉了沉,冰冷越发刺骨。

沙狐忽然惊觉,这个人不是在感谢他,而是在宣言。

他不是不惧怕死亡,而是眼中根本没有死亡……发出复仇宣言的人,怎么可能在这里死亡?

续命师……难道还有更惊人的底牌?

意识到时,沙狐才发现手指再不能移动了。

寒冷不是幻觉,而是真真正正入侵了他的身体,压迫他动弹不得。

从哪里?怎么做到的?风沙结界,甚至都没有丝毫反应……

“想知道,是吗。”诏时微笑,眼中奇异的光芒,像是反射月亮的幽寒,“但只有死人才能知道。”

沙狐聚集了全身的力量,十成力度,都注入到钢刀之上,来克制令人不断产生绝望感的压力,这压力甚至逼迫他本能地想要后退……

晶莹闪光,忽然出现。

沙狐愣了愣。

诏时也略停顿了下,撤掉隐藏的力场,手中悄悄延长的夺魄刃也收了回去。

似乎有清风柔柔吹过,无声无息,但效果却如此明显。

符文钢刃直接折断,成了两半。

“谁?”

沙狐难得地震惊了,看着手中的半截刀刃,站起身,目光四处游走。

这不可能。场内没有人,甚至没有其他有威胁的气息,以他濒临死亡练出的危机感,不可能感觉不到。

可符文刀却被解体了,连攻击气势都没感到……像是被风轻松吹断。

用隙间内的符文打造,削铁如泥的刀刃……怎么可能?

沙狐猛地抬眼,同时惊得退后了两步。

“你不能……伤害他。”

季心然扶着诏时,就像刚才一直都在那边一样,语气也没什么变化,声音很低。

“你?”连诏时都略惊愕了下,为这突然出现的人。

“你怎么会还在……你藏在哪里?”沙狐几乎无法保持冷静,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普通人季心然能潜入战场?刀刃是她卷断的?

“对不起。”季心然摇晃着站起,声音在发抖,“我也不想……与你为敌。”

沙狐愣了愣,再次看了眼断刃。

不可能的。她不是能力者。魂映器对她毫无反应,这通报已经听说了。果然还是那边的续命师搞了什么手脚?

“让开。”沙狐重新聚集风沙之力,好在压迫感已散,可以放手一搏,“不然连你一起杀掉。”

“你闪开。”诏时的惊讶平复得更快,想要站起将季心然推到一边。

半天黄沙倾泻而下,普通人撞上一定会粉身碎骨。

诏时将冥河展开调运过去,想保护她,却忽然发现冥河失去了保护目标。

风沙也好,冥河也好,没有一个能接近季心然,她就这么直直地向沙狐走去,仿佛寒流大风都抵达不了她的世界。

但她却颤抖,依然像在哀求,“就此……结束吧,好吗。”

“住口。”

沙狐难得地发怒了,像是感到力量受到了挑战,十余道旋风卷起,尘沙飞扬,全部集中向正中的季心然。

奇异的透明光波接连出现在季心然周围,像是风中竖起一道道弧形玻璃墙。

但毕竟对手是深渊级,玻璃上很快出现了裂纹。

寒流卷入,对撞在致命的风沙之前,诏时随即跟上,将站立不稳的季心然拖拽出攻击范围。

第一次近距离躺在诏时怀中,却是以这种非常不优雅的样子。

季心然苦笑,虽然想说点什么,但心脏像被火燎伤,热流直冲喉咙,五脏六腑都痛得钻心。

“别说话。”诏时眉头紧锁,调出两个命流冰仓,直接击碎,覆盖在季心然身上。

来自生命的本质力量,可以用来强化,也可以用来修复,还好和三年前不同,能操纵的不仅仅是夺魄的能力。

“你们两个。”

沙狐看样是不打算放过,但本身也受了不小的牵连,还想抬手。

诏时回头,冥河几乎马上要扩散开来。

近乎透明的光芒,再次穿过。

沙狐的右手垂了下去,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痛感不大,却卸了力,再也抬不起来。

沙狐半跪下去,皮肉未受伤,可周身力气却在快速流失,有种像被某种东西吞噬了的感觉。

震惊,恐惧,交错在一起,沙狐望着前方的季心然,常识似乎被颠覆了。

但季心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心脏又被割了两刀,疼得抓紧了诏时的衣服。

“不说话也包含不要乱动,你懂吗?”

诏时周身的冥河在散发剧烈寒气,很想直接不顾一切展开封印,将沙狐直接斩杀。

但季心然还是强忍疼痛,抓着他,摇了摇头。

不解放封印,难道要放过深渊级的人?天大的笑话。X组织内部的成员一个都不能留,何况已经见过长相,交过手,知道如此多的信息。

但诏时直视着沙狐站起,始终没出手。

季心然到底做了什么,他还不知道。贸然行动,不知会不会牵连她。

沙狐也依然有可能偷袭,甚至将目标锁定季心然。这是个不讲原则的杀手,只讲杀。

沙狐也是想说什么,最终默默转头,没有说出口。

“一切都是陷阱。”沙狐选择以这句话收场,“下次别再轻信了。”

随即转身,背影有些颓然,消失在街景之中。

诏时连着切断了第三个流仓,季心然的神色才看起来稍微和缓了些。

但也像是同样力量被抽空,沉沉睡去,不知听没听见最后的话。

这个白痴。

诏时没时间形容,稍微试着拽了下,但季心然始终揪着他的外套不放,像是吊在树上的无尾熊。

算了。破例,只让她一路。

一切都是陷阱,包含最后的这张名单。这杀手居然还能给些提示。

林鸟派来的人很快会过来接应。诏时冷笑,专心于将季心然扔到车上,带上了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小男孩。

出发前,还有些东西要处理。

大火熊熊燃烧起来,最靠边的别墅,燃亮了半个夜空。

这也许是之后的重大新闻。别墅区惨案,失火,还有身份不明的尸骸。

但诏时的心思不在这些琐事上,目光比夜色还沉。

X组织,六渊,Z。设计圈套的人,实力果然不凡。

带着死神消息回去倒也无妨。只不过相当于宣战,正式宣战。

在接下来的战场中,能否遇见那个人?非常期待。

车辆远去,融入交汇的车流中。

在闻讯而来、呼叫救火车的受惊吓住民中,唯有一人倚在车前独立,望着那燃烧的楼房没有做声,许久才仰起头,望着车消失的方向。

长发遮掩,只掩了一半翘起的嘴角。

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女人轻声自语,微微笑着。

阿时,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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