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的外面一片热闹,而与之相反的是清华宫中,寂静得有些怕人。
清池之中水雾渐浓,鬼魅浓稠的雾气透着一股的寒意,编织起一张深不见底的网,渐渐收紧,绞杀里面的猎物。

温热的清池之中两条艳红色的灵活影子一闪而过,蛇信吐纳,水波不动,悄无声息地往清池深处游去。

在冰冷的蛇身缠上君颐脚踝的刹那,他脱水而出,卷过屏风上的白色中衣裹在身上。指尖聚起白色的雾气,挥舞成鞭。

池中的艳红色的蛇尾一甩,猛然窜出,露出尖利惨白的毒牙,朝着他玉色的腿肚咬去。

“赤艳蛇?太后为了对付本王,可真舍得下血本!”他轻笑一声,羽睫轻轻扇动,晕开眼底漆黑的光泽。

清池边陡然多出了十几个灰蒙蒙的人影,身上杀气四溢。

“两条小蛇而已,本王对付得了!”指尖内力凝成的雾鞭挥舞而起,夹着凌厉的风声。

“啪”的一声甩在地上,生生将清池的池壁砸开了一条裂痕。凝气为物,天下间内力如此深厚之人,屈指可数。

赤艳蛇跃起的一瞬,被打成了两段,蛇头还在翻滚不停,继续要咬人。另一只伺机而起,盘起尾巴蓄力,一跳数丈,朝君颐的手腕袭来。

指尖聚气凝成的鞭子来不及收回,他右手之上幻化出一层无形罡气,如同一层薄如蝉翼的手套,捏住了左右摇摆的蛇头。

“咔哒”脆响过后,蛇头生生被捏碎,软绵绵垂到了一旁,掌心中的蛇血蔓延而下,所到之处,泛起腐蚀的白烟。

赤艳蛇只活在南诏国,触草木及死,不畏冷热。遇到任何活物,若非咬死,绝不离去。只要被它缠上,就会腐蚀开血肉,更不用说被它咬上一口。

它的毒,天下无药可解。被咬之后会瞬间让血肉沸腾烂开,如同肢体上长出了一朵赤艳血花,故有此名。它不会生吞猎物,而喜吃肉糜,而且只吃活物,万分娇贵。

南诏国中赤艳蛇都寥寥无几,唯有最高祭司才能饲养。从南诏到东陵,千里之遥,要把赤艳蛇活着运来,不知一路上喂了多少人。

“属下失职,请主上责罚”十几道灰色人影齐刷刷跪下,异口同声道。

两条艳丽的蛇尸被他随手扔在地板上,白色的脚尖跨过,对跪着的人影恍若未见,手尖一抽,黑色的鎏金锦衣已经闲散地披在了肩头。

“若有心悔过,帮本王把窗子打开。这雾气中有软筋散,再慢一点,这清华宫就是我们最后的棺材”清贵的声音一点都不急躁,如古琴根根弹拨。

这句话落到十几个暗卫的耳朵如同惊雷,雾气之中居然有软筋散,他们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真是失职到家,死一百次都不够。

十几道人影一晃而散,清华宫的所有窗子都被推开。

外面树丛动了动,似有人离去复命了。

君颐懒懒地靠在清华宫的木窗边,外面清风拂面,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条锦缎擦拭着自己如雪白发。

两手杀招都没能取他的性命,太后恐怕很失望吧!下次的暗杀又会是什么?

薄唇微微勾勒,似笑未笑。

说来他和小狼崽很像,都是活在刀尖上的人。顶着一路风雪,无人可暖。

“主上刚刚离开报信的人都已经解决”身后猛然浮现出一道似有似无的鬼魅人影,用内力传音道。

他轻轻摆手,示意他已知道,让他们所有人都退下。

星辰布满夜空,一轮圆月莹然似玉。周围的星辰在它映衬之下,再无半点光辉。

“不知小狼崽到家了没有?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他抿起唇角,眼底凝笑,月华落在这张倾国面容之上,浑然如玉雕之人。

“本王对你甚是想念……光是想着就有些心痒难耐,恨不能揉入怀中狠狠折磨一番。只可惜今天不能,不过来日方长”他合上了木窗,退回一片黑暗之中,银色的月光被挡在了窗外。

有人从黑暗中出现,手中捧着一盏防风灯,站在远远的地方等他。

“又是月圆十五到了……”他低声笑道,笑意冰冷讽刺。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有嫣红的液体,润泽了他的唇角,这张月华面容顿时变得邪魅妖娆,颠倒众生。如同人骨泥池中长出的血色妖莲。

“主上地宫大门已经打开,除了柳家大小姐身边的暗卫之外,其他所有人已经集合。”

他伸出莹润的指尖拭去了唇角的血迹,笑意森然寒彻,抬起的眸子已经变成了血红,“关上地宫门之后,如有人前来,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十五的月,是他命中的劫。若能杀他,唯有此刻。

……

柳家大院中,一桌子的菜却无人动筷。

晃动的灯影照得一屋子的人脸明明灭灭,仿佛是那戏台上的戏子,脸上花色各异,各唱各角。

刑嬷嬷押了何氏去了官府,到现在还没回来,因此缺了一个开场唱大戏的人。

文嬷嬷已被她派去了墨玉轩照料桃儿,身边带着的人只剩下环珠和环玉两人。两个小丫头瞧着这一桌子菜,动也不能动,心疼自己主子,却不能上前布菜添饭,只能在后面呆站着。

直到……

李大夫撩了门帘走了出来,感受到这满屋子的压抑气氛,赶忙换上了恭敬的态度,对着正位上的老夫人和柳世诚道:“小姐的脸并没有大碍,也不会留疤。只是这腿,日后恐怕不能起舞了,倒也不影响走路。”

老太太首先松了一口气,嘴角有了笑意,“许嬷嬷还不赶紧打赏!只要云熙的脸没事就好,女儿家家最重视的就是这张脸不是。至于腿嘛!能走路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跳不跳舞的不重要。”

“是,是……”柳世诚连声应和,眼中并无半分喜色。

他记得云熙从小学舞,舞技更是精湛,如果告诉她从此不能再跳舞,也不知她心里会如何伤心难受。

想着看向柳云锦的目光变得尖锐斥责起来。

冷冷责难道:“你骗得过老夫人,却骗不过我。这衣服哪里是王妃娘娘的服制,分明是公主殿下的!你一个庶女,穿这件衣服,就不怕被人认出告到皇上那里吗?到时候你的愚蠢就会害了我们整个柳家!而且你妹妹都已经伤成那样了,你还穿得这么花团锦簇,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去赶紧给我把这身衣服换下!”柳世诚厉声严词地命令道,他看见这件衣服就觉得碍眼很,隐隐觉得是云熙用脸和腿换来的。

闻言老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柳云锦身后的两个宫女动了动身子,是想为柳云锦解释什么,却被她拦住了。

她想听听她这个渣爹,还能再说出什么嘲讽难听的话来。

之前看何氏要杀她,柳世诚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那张脸上半分惊心害怕都没有。自己在他心中何等分量可见一斑。

如今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惹得她这个渣爹怨气连连了。说来还是为了房中躺着的那块“心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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