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离开之后,姨娘们才领着各自的下人离去。
姿态悠闲高傲,完全不再将何氏这个主母放在眼里。这么多人从何氏身边走过,白眼飞扬不断,竟没有一个人伸手扶一把跪着的何氏。

你们这些贱人,都给等着。以后不将你们手脚打断,扔到窑子里,我就不姓何……

何氏投过凌乱的发丝,双眼含血地望着这些姨娘。

一袭华美的紫色长裙翩跹来到何氏的眼前,一双小巧的绣鞋在裙裾下若隐若现,风姿动人。何氏眼里几欲喷火,目光尖刻阴冷地盯着这片裙角。

这条裙子还是柳云熙亲自挑选的,没想到让小贱人穿上后,不仅抢了她们母女两人的风头,还让她得了太后垂青,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她绝不会带着小贱人去参加什么太后寿宴,也绝不会给她一件像样的衣衫。何氏气得喘息不止,一口血腥含在嗓子。

“这一鞭子我也算报复回来了”柳云锦弯下腰,乌亮的长发垂落正好挡住了柳世诚的视线,“何夫人这两耳光只是我收的利息,以后的账我们慢慢算。”

语罢,柳云锦目光冷淡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何氏,深邃的瞳孔如同晕开的墨色,“我相信夫人也不会这样轻易把手的!你虽是蠢笨无用,但你还有一个工于心计的女儿。不知将嫡妹脸上那层清雅脱俗的面具撕掉,她又会露出怎样恶毒的面孔来,我真的是好期待呢……”

两个人靠得如此之近,何氏几乎能闻到柳云锦身上清冷而凛冽的香气,恍若是冬雪中开出的带血红梅。

“呵呵!”何氏吐出嘴里的血沫,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来,“小贱人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等你哪天失势了,我定要让你无法翻身,尝尽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对于何氏的恐吓,柳云锦毫不在意地露出妖娆冷笑,无所谓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原来娘亲不愿意让云锦搀扶,那云锦先告退了。只是娘亲已经惹了太后身边的宫人不高兴,自当小心谨言才是,莫要连累了柳家无辜的人。”

这句话既是警告又是嘲讽,令何氏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柳云锦只当是看不见,今晚她只是要给何氏一个下马威。何氏积威已久,想要撼动她主母的地位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以后的柳府里就要热闹了,亲姐妹相亲相杀,定是极其有趣。

夜幕下,柳云锦抬头望着明月,缓慢勾起朱唇。花坛中大丽花开了,浓烈的色彩仿佛能沁出血来,这般华艳动人也比不过她莞尔一笑。

好戏散场,府邸前一片清冷。

“唉,这都是你自找的!”柳世诚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如铁,到底还是弯下腰将何氏拉了起来。

“管家快去找大夫,多带些银两去让大夫连夜出诊,”要是再拖一拖,说不定何氏这一张脸就真的要毁掉了。

何翠珠的哥哥何杨山,在朝中是五品的光禄大夫,还有她一个堂弟也是四品翰林学士,何家的家世还在,现在还不能惹恼了何家。

何氏躲在柳世诚结识的怀抱里,整个身子都在不断地颤抖着,大颗的眼泪从红肿的腮帮骨子上滚过。刺痛感从她的脸上一直传到了心口。

“算了,今天这件事就这么罢了!这也不能怪云锦!”柳世诚铁一般的手臂箍着何氏,伸出粗粝的手替何氏擦去了脸上的泪。

“这怎么行!”何氏不依不饶地叫道,“都是那个小贱人做出的‘好事’,她抢了熙儿的风头,还害得我的脸成了这幅样子!夫主你居然还帮着她说话,让我就这么算了!”

这仇她必须报复回来!何氏颤颤地伸出手摸着自己红肿不堪的脸蛋。她为了抓住柳世诚的心,天天都要用晨露洗脸,用上等的玫瑰花露调理肌肤,生怕自己的脸有一点闪失。那个小贱人居然害得她被几个奴才扇耳光,她明明可以站出来求情,偏偏要等她被奴才扇了两个耳光之后,才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分明是要借宫人的手来惩治自己。

“那你想怎么办?她现在已经不再是柳府中任人打压的小庶女了,有太后给她撑腰,你还能动她吗?”柳世诚脸色不善,他不明白何氏怎会如此不识大体。她自己倒霉被罚也就算了,要是连累到他和整个柳家……

“我自有办法!”何氏抚摸着自己的脸,阴冷地吐出这句话。

看何氏这副不肯罢休,誓死争斗的样子,柳世诚皱紧了眉头,“她还是你名义上的女儿,她受了太后青睐,对我们百利无一害。你也已经打了她一鞭子了,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呢?”

“她才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死在下人院里的贱婢生下的贱种!”何氏一脸嫌恶,目光闪烁阴寒,“我就是看不惯她轻狂的嘴脸,她要是乖乖当一个下低微的庶女也就罢了,我还能赏她一口饭吃。但她偏偏惹恼了熙儿还有我,我就必须除掉她,不惜一切!”

柳世诚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望着何氏疯魔的嘴脸,感到无比陌生可憎。

“罢了,随你去闹。只要不连累柳家就行。”柳世诚烦躁地摆手道,将何氏一个人丢在门前,自己转身进了院子。

“我会怕她?”何氏发出阴鸷的冷笑声,“我有熙儿,还有何家做靠山,奈何不了她一个小庶女吗?”

游廊中人影晃晃,几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柳云锦停下了步子,墨色的眸底泛起玩味的光泽。

一个小丫鬟没有想到游廊中还有别人,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惊呼。

待看清来人后,弯腰略行礼节,“见过大小姐。”莹莹的小脸上受惊的苍白还没有褪去,一双眼睛只管盯着自己的脚尖。

“晴雨,这么晚急匆匆去哪?”柳云锦索性在游廊的长凳上坐下,慢悠悠地问道。

晴雨抬起小脸,神色诧异。她是春草死后才到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何故大小姐会知道她的名字。

面前婢女脸上惊奇的神色,柳云锦看在眼中并没有点破。上一世,她受过晴雨的恩惠。太小的恩惠,怕是晴雨有前世的记忆也不会记得。可她却一直都没有忘记。

柳云熙进宫之后,慕容阁便只宠幸她一个人。那时,她还不知道柳云熙的野心,这个女人不仅要当皇后还要做皇帝。夜夜都缠着慕容阁,让他没有精力上朝听政。

百官的话传到了她的耳中,亦是自己傻得可笑,竟想去劝诫慕容阁,让他做一个明君。而结果呢?

柳云熙的楚楚可怜,慕容阁的勃然大怒,仿佛她才是做错的那个人。

皇宫里有一道长长的石板路,名为凤翔。这条路直通宫外,所有入宫的妃嫔都要经过这里,从平民之身走上凤凰之位。而她却是一只跌落的凤凰。

她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跪了一夜,那一夜风雨交加,寒凉入骨,令她以后走路都有些瘸拐。慕容阁抱着柳云熙在温暖如春的宫殿中颠鸾倒凤,娇媚的喘息声刺痛她的耳膜。许久后,柳云熙身边不受重视的宫女晴雨送来了一把绸缎伞。

一把伞并不能挡住瓢泼大雨,但给了她温暖。前世,一伞之恩,她没有机会去报答。这次找个机会让她离开柳云熙,也算是她的回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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