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孩子、父母,似乎都有理由排首位。
然而陈小西的回答是:“自己。”

是的,你没有听错。他说得极其清晰、确定。

“我最爱自己。

可自己又是什么?

于我,就是过去的时光。

所以,我是一个很恋旧、很怀旧的人。我怀念我生活过的地方,怀念我遇见过的人,我时常追忆我度过的时光。

这就是我。

我无意开疆扩土,无意广织人脉,我只想珍惜我的生活。把时间、精力用在我在意的人或事上。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你越成为我的一部分。因为每逢我追忆,就能同时看到你和我的影子。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幸运?你是这个花花世界中,为数不多的不用担心男人出轨的女人哦。”

“这个花花世界中,也有不少男人需要担心女人出轨哦。”

朱贝妮才不肯白白输掉阵势呢。

当然,她心里美滋滋的。

毕竟她选他,是看中他的特立独行,是为了过与众不同的生活;至于忠诚不变节,算是额外福利了。

共进简餐之后,两个人路边做贼般快速kisskiss,各自打道回府。

陈小西需要安抚濒临分裂的朱弘。

朱弘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没有机会在生日那天送出,他咨询的汽车照片被资深人士告知是改装车,改得太彻底,无法追踪车的具体品牌及型号,建议他利用车牌号查车主的信息,然而结果更悲催,居然是套牌车。

以为胜券在握的线索统统成了伪线索。什么都查不出,反而加深朱弘的疑心。

只要看不到阿影,他就胡思乱想。总觉得她被胖子扯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要救她!”朱弘喋喋不休,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

每个人像看可怜的傻瓜一样看朱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毕竟第二天,阿影神采飞扬地来上班,嘴角泛着温柔又满足的笑容,时不时伸手捻捻胸前的吊坠,在一片女服务生高频的尖叫声中开心地笑。

“哇!蒂凡尼!粉红的!好大!”

朱弘眼中的神采,仿佛被钻石吸走。

现在,他反而成了让人不放心的那位。

陈小西只好趁休假多去酒吧,以做账的名义关照着朱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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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贝妮的烦恼是,该怎么应对周六的方正正?

解决方正正的难题前,先打电话给何美丽继续告假。

“哦。我都快忘了去银行的事儿。我准备什么时候养足精神,把蒙了一层灰的家收拾收拾,顺便把假币跟垃圾一起扔了。”

何美丽的声音很平稳。

因为了解她向来是一惊一乍,不是嗨上天、就是低下谷的性格,忽然平稳起来,反而让人很揪心。

“你不要紧吧?抗得住吧?要不要我搬过去住两天陪陪你?”

“不用。你来我还嫌烦呢。我挺好的呀。上班,吃饭,睡觉。日子很清静。每个人都要变老,现在轮到我了。”

虽然各种觉得不对劲,但其实并没有发现任何实质破绽。

朱贝妮在纷乱的情绪中结束了和何美丽的对话。

接着打电话给林琳。

“林琳,我遇到一个难题。”

朱贝妮照实将方正正处得来的奇遇跟林琳讲了一遍。

“等等,给你合同的那个人,不是姓方吧?”

“是姓方啊。你怎么知道?”

林琳在电话这头一拍大腿:“那人就是我们初次聚会时,我调侃的安安的追求者啊。”

“哎呀,完了。我还指望以桃代梨,把你推给方正正呢。”

朱贝妮惨叫一声。仅有的底气也没有了。

没想到,林琳却说:“如果能帮你脱困,我豁出去了!谁让咱有义气呢。”

周六的烦恼虽说没有彻底解决,至少离解决近了一步。

俗世的烦恼解决好,终于可以和一旁等待的粒粒手拉手去学习了——话说她们最近找到一家挂牌为“社区图书馆”的神奇地方,里面灯光明亮,桌椅厚重,冬暖夏凉,别有洞天。

这一天,粒粒似乎情绪不高。

两个小时书看下来,时间已近10点。

社区图书馆张罗着要关门。

朱贝妮和粒粒往家的方向走。

“我好像没有办法坚持到年底了。”粒粒突然开口。“我二叔拗不过爷爷,举家迁回了老家发展,我也要被他们带走了。”

“你爷爷说服了你二叔?”

“不,是毛爷爷说服了二叔。我爷爷聘二叔为职业经理人,授权他全权管理他的小作坊,工资开到一万八一个月。小作坊一年的利润也不过十来万,我爷爷这是拿着家本贴二叔,就是为了孙子少受罪。”

“总经理,不,你二叔真的接这一万八的月薪?”

“接!我二叔多耿多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甚至没有上岗前,公事公办地给爷爷写了一份公司未来发展规划。据说第一件事是注册商标。一个代工的十几个工人的小服装作坊,先去注册一个自有品牌的商标……我以前没发现我二叔作,他一折腾起我爷爷的作坊,我立刻发现他真是作。”

朱贝妮不禁多看一眼粒粒。

怀了心事的粒粒表情平静,语调也平平,却呈现了隐隐的犀利。

“你爸妈什么态度?”

“我爸妈好吃懒做。他们最大的功绩就是始终陪伴了我成长,最大的目标就是看我上大学。一直惦记的生活就是等我上大学后他们撒手不管我,自己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去。”

“可那也得有钱啊。”

“这就要说回到我爷爷身上了。我爷爷人生嗜好有俩:一买房子,二抱孙子。他为两个儿子各买两套房,自己还有两套房和一块作坊用地。我们一大家子的衣食无忧,全建立在我爷爷的奋斗上。

等我爷爷没了,我父辈叔辈是指望不上了,爷爷又这么溺爱孙子……将来,似乎只能看我的了。”

朱贝妮忍不住再次转头看粒粒。

没想到,一向认为最为单纯、懵懂、无可承担的人,竟然一直默默肩负着家族振兴的沉重负担。

朱贝妮想说一些“女孩子不用把生活搞得太沉重”之类的劝解话,又觉得不能有性别歧视呀,万一这是位商场女奇才呢。

“为了成为理想中的自己,奋斗吧。”

朱贝妮道。

说给粒粒,也说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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