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感就像保护屏,有效隔断了“许文衡”三个字带来的骚乱感。
朱贝妮想得很清楚,许文衡已遇到令他终于开口的爱情,自己也终会有一天遇上怦然心动的爱情。以后井水、河水各自发展,一别两宽。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过去的是非曲直,都可释然了。

怀着这份平静,朱贝妮一夜酣睡。

第二天,顺利会师。朱贝妮和陈小西结伴去鼋头渚。

一向不求甚解的朱贝妮特意做了攻略——不做不行,第一个字不认识。原来,它念yuantouzhu。可居人者为洲,小洲曰渚。无锡有十八渚,鼋头渚是其中之一,“因巨石突入湖中形状酷似神龟昂首而得名”。太阳些许有些威力,陈小西买了一白一粉两顶帽子,将其中粉色的扣在朱贝妮头上。朱贝妮嫌粉色太嫩,只管伸手去抢白色的。陈小西只好笑笑地依了。

乘船去太湖仙岛。特意选了船甲板的位置。湖风没有想象中的大,红嘴鸥尾随着船,一路跟飞。有人喂食,引来几十只竞相争夺,像一场小型表演……

从太湖仙岛返航,朱贝妮已经体力消耗过半。

“看样子爬不了鹿鼎山了。”陈小西望着朱贝妮娇喘吁吁的样子,笑道。

“我在山下等你,你一个人去‘鹿顶迎辉’吧。”朱贝妮摆摆手,她的确没有勇气再爬一座山了。

“沿着山脚看看太湖,应该也不错。”陈小西才不要抛下她呢。

环鹿顶山观太湖的时候,正值下午四五点,一轮红日斜斜地照着太湖水,水光潋滟,波涛不兴。几艘七桅古帆船静静地停泊在湖面,与远传的红日,近处的鼋头剪影相映衬。山道在脚下,野花在路旁,湖水拍岸隐约声响在耳边……借口山道陡峭,陈小西不时伸手拉朱贝妮。

“你笑得像个二傻。”陈小西调侃朱贝妮。

“好美!好喜欢!”朱贝妮眼睛里都是光。

太湖将尽的地方,山路陡然陡峭起来。陈小西紧握朱贝妮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等陡峭的部分走完,重新走回宽敞大道的时候,朱贝妮自然地回收自己的手,却被牢牢捉紧。一怔之下,看见陈小西笑容全无,正深邃而专注地俯视自己。

“这样认真表情的陈小西……”朱贝妮一时陷入深邃专注的目光中,像被施了魔咒,一动不能动。陈小西不由自主,慢慢靠近,想捧起那张嵌着黑宝石和红宝石的脸,想知道它们的味道……

“苍天啊,大地啊,终于到头了!”身后忽然响起一片热闹的七嘴八舌声。原来是一群中学生模样的孩子沿着山路走出来了。

像是魔法失效,朱贝妮慌忙别过脸。刚才?刚才是怎么了?

陈小西看一眼那群热闹的孩子,多少遗憾在那一瞥中!

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朱贝妮和陈小西各自看别处,谁都没有再讲话。

打车去火车站。陈小西忙前忙后买车票。坐上车,座位相邻。两个人也仍旧不怎么说话。陈小西悄悄看朱贝妮,朱贝妮表情木木的,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生气。有心找些话题,朱贝妮却歪着头看火车杂志,专注得听而不闻。

从火车站出来,陈小西叫出租车送朱贝妮回公司宿舍,到了分别的时候,朱贝妮甚至没有与陈小西对视,说了声“再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陈小西,怅然非常。

朱贝妮回到宿舍时,大部分在外督查的人已经回来。

“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回来了!美丽大姐还没有回!”粒粒一脸欢笑地对朱贝妮“汇报”情况。

“我的妈妈咪呀。督查一回把我吓个半死。真的,真的!一大群人围着我给我介绍,我只觉得脸发烫,耳朵嗡响,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摒不住放个屁都带点屎出来。吓——死——我——了!”粒粒紧紧抱着朱贝妮的胳膊,好似惊魂未卜。

一脸迷思的朱贝妮听完粒粒的讲述,当场忍不住笑出声:“对不起,我不是要笑你。”朱贝妮忙着解释。

“唉。笑我也没关系,她们都笑过好几轮了。”

“那你还讲!”朱贝妮帮粒粒整理一下飞出来的头发。

“我身体里都是恐惧。讲一次恐惧就少一点。一开始我直想哭,讲着讲着我也想笑了。”粒粒傻乐着说。

“真好!你无师自通。这叫宣泄。”朱贝妮爱怜地拍拍粒粒的头。

经过粒粒一闹腾,加之回到熟悉的寝室,朱贝妮觉得错乱的自己又复位了。无锡太湖边鹿鼎山山道旁发生的事情,相似一场飘渺的梦。

第二天即周一。

朱贝妮在电脑桌前噼里啪啦打字,写督查总结。文字优势得以体现,半天就写完了汇报。吃过午饭,再浏览一遍,点击确认,发送邮件,然后起身去敲总经理的门。

朱贝妮如此高效并非要为自己争取什么加分,不过是导师有所召唤,她要抓紧时间把手头上的工作告一段落。

总经理一边浏览报告,一边听朱贝妮口头汇报。正泛泛说着,总经理一敲桌子。

“你提到的员工骑车外出不戴安全帽,周本舟怎么说?”

朱贝妮倒吸一口冷气,被总经理的犀利惊得一愣。“他——说会重点关注。”

总经理像是要确认真假,低头抬眼,斜眼看了朱贝妮足足半分钟,最后什么也没说地哼了一声。

朱贝妮随后小心翼翼,再三塞选,遣词造句地斟酌着,说自己的学校将在六月份举行毕业答辩,整个六月剩下的三周,她可能都需要请假,“不过,内刊稿件的工作,我是不会落下的。可以通过邮件进行。”朱贝妮随即保证。

没想到总经理秒回,马上满口答应,让朱贝妮根据需要,随时都可以走,走时不需要再告知他,记得oa上填写请假流程就好。

朱贝妮心中大为感激,一谢再谢地出了总经理的办公室。

搭上门,要回自己座位时,才发现有好几双眼睛在扫视自己。个中情感,不一而足。

“喂!你这是要抢头功吗?”小安挤眉弄眼地朝朱贝妮望一眼,马上飞信过来。

“才懒得!学校招我们返校答辩。我急着走。”朱贝妮回给小安。

等朱贝妮再起身倒水的时候,发现众多目光友善很多。不禁心中好笑,这个小安,分明就是公司内隐形的小喇叭。

当天下班,朱贝妮捉住何美丽,亲热地趴在何美丽的肩头,要她坦白昨夜彻夜不归,都干了啥。

何美丽咯咯咯娇笑起来:“我准备坦白喽,你可要听好,不要半路捂耳朵说羞。”

“我又不是粒粒。”朱贝妮笑。

“所以,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何美丽妩媚一笑。用手拨了拨波浪大卷。天气越来越热,披得住一头长发的女人都非等闲之辈。

朱贝妮笑傻了:“真的假的?跟你去之前说的那个冤家吗?”

何美丽佯装叹口气:“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也是很无奈啊。”

曾媚暗中忙着做档案规整,以备日后交接,所以需要加会班。因为采购部要送一批特定的货物给总部,粒粒需要留守。

朱贝妮和何美丽先走。两个人交头接耳,悄声在谈论何美丽督查时重新“接头”的爱情。

出了办公楼,朱贝妮无意间似乎在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台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待要仔细看时,不巧来了一辆公交车。等公交车开走了,再看站台,站台空无一人。

许是看错了。她想。

第二天一早,朱贝妮踏上南下的火车。

走之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谁都没有说。没有跟陈小西说,也没有跟杨青青说。火车开出上海地界,手机嘟嘟响着昆山的短信提示。

朱贝妮往窗外看一眼:朝阳中窗外一片生机。

小河、堤桥、绿树……短短三个月,江南已经深深入人心。

这会儿离开,倒像是去度假。原来心中不知不觉,已经把上海看成了未来归属地。

高铁6小时之后,朱贝妮到达目的地。

这是过去三年一年固定两次往返的目的地。陌生中透着熟悉。中间恋爱的那一年半,每次下了火车就能看到他的身影。他总是要来接站,非但要来接,还要进站接。想起往事,也不是毫无感觉。朱贝妮顺着人流往外走。

才踏出高铁车门,朱贝妮就呆住了。

逆流而立的,可不就是他?

“张勋武?”朱贝妮脱口而出。这名字熟悉得都不用过大脑。

张勋武高兴得直挥舞拳头:“太棒了!我一直担心七拐八拐得来的信息不准确呢!”

“你何必要来呢?”朱贝妮见状也笑起来。

“这叫善始善终!接也是最后一次了。”张勋武接过朱贝妮的行李,习惯性地让朱贝妮走自己身前,他断后,阻挡身后猛冲猛撞的着急赶路人。

熟门熟路坐上公交,又回到了熟悉的校园。

走在青春逼人的年轻人中间,朱贝妮觉得考博失利的遗憾、工作人际的纷扰都可以抛置脑后了。在安静的校园,她要全身心度过几周最后的单纯岁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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