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
这鬼,至于这么凉飕飕地埋汰我吗?

昨天的夜幕星河,昨天的温柔绅士,该不会都是假的吧?

睦洲瞪了欧阳俊一眼,招呼着说:“吃菜吃菜。”

我没好声气地给欧阳俊也夹了一块红烧肉,丢进他碗里,说:“以肉补肉,你也多吃点,正好。”

我就不信他还能纠缠不放了!

果然,欧阳俊的脸色微沉,一直到吃完饭收拾好,他都没有再说话。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鬼还能吃饭,还有味觉。但前段时间找李秋存恶补了一番鬼的知识之后,我才知道,鬼也是分很多种的。

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鬼也分大鬼和小鬼。大鬼的能力强,除了没有肉身之外,几乎看不出跟人类的什么区别。人类有的感觉,大鬼都有。甚至于,实力强劲的大鬼,还能够跟阴间对抗,留在阳世间生活。

大概就像是阿琬这样子,但鬼是不会有孩子的。他们原本就是至阴的存在,而生命的诞生是需要阴阳调和的。阴阳不调和,只有阴气,没有阳气的话,根本生不出来孩子。

而人和鬼的话……李秋存倒是也说过,有可能会生下鬼婴,但那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了。我压根没想过这回事,因为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想到我能有跟欧阳俊和谐相处的一天。

而小鬼的话,自然就是没有什么能力的,没有味觉,没有五感记忆什么的。只能在阳世间游荡,或者魂飞魄散,或者就被阴间的勾魂使者带回到阴间去轮回。

按照睦洲的手艺来看,阿琬和欧阳俊应该都是大鬼了。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们是鬼,和阿琬的那半边遮住的脸,一般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吃完饭之后,阿琬又留我们坐了一会儿。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欧阳俊却忽然起身要走。

我有些不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合拍,十分能聊得来的闺蜜,说走就要走。但我如果不跟欧阳俊走的话,我自己不可能从这儿走回大舅家,又不好意思麻烦睦洲送我。看了看欧阳俊不容拒绝的脸色,便只能悻悻地起了身。

阿琬好像也有些不舍得,但她没有再留我们,睦洲好像也对欧阳俊的要走没有什么挽留的意思,直接就起身送了我们。

一直到上车之后,我都还有些依依不舍。

我其实是没有什么特别能聊得来的朋友的。王恒算是一个,可他死了,成了鬼之后,我反而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了。阿琬现在就是我唯一的女性好友,跟欧阳俊走这么一趟,能找到这么一个好朋友,其实我心里已经挺满足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就回到了我大舅楼下,这时候已经快要六点钟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欧阳俊好像有点急躁的样子。车刚挺稳,欧阳俊就转过脸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到了。你下去吧。”

我不知道欧阳俊是不是还在为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拿猪肉讽刺他没有肉身的事情生气,但他一个大男人,就算是死了之后成了鬼,也不至于气量小到这个地步吧!

我瞥了欧阳俊一眼,忽然心里便起了一股冲动,问欧阳俊:“我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欧阳俊的脸色有些苍白,不像是在睦洲家里一般看起来那么轻松。他深沉地瞥了我一眼,说:“明天再说吧,你现在赶紧上去,不要耽误时间。”

我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爽。但欧阳俊的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嘴唇也紧紧地抿着,好像心情真的很差的样子。

什么事儿能叫他状态这么反常啊?

可我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我问过欧阳俊一次之后,就不会再问他第二次。我没说什么,就下了车,朝大舅的楼上走去了。

上楼梯的时候,我脑海里面,却忽然电光火石地想起来一件事情来……

欧阳俊之前在城隍庙的时候,警告过我,七点钟之前必须离开城隍庙,否则的话,他自己就会先走。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离七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感觉欧阳俊好像是有什么秘密一般,看他那么着急赶我下去的样子……

还有他身上的伤口,我一直没有问过他那到底是什么情况。

按理来说,大鬼是能够保留生前的记忆的。可为什么欧阳俊完全没有他上辈子的记忆?不然,他也不会欠下欧阳家的人情。

这么在心里琢磨着,我上了楼之后,看过姥姥,心里又多了一层阴郁。

姥姥的情况很不好,虽然说是人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离开是早晚的事情。但如果不是我身上出现了凤凰图腾的话,姥姥的离开不会这么早,不会让人看着这么心惊肉跳。

真的就好像,每一天看见姥姥的时候,都感觉她的生命力流逝了很多。

姥姥自己也说过,这个过程,不会很慢。最残忍的,永远是时间对生命的剥夺。

一晚上没有什么事情,我拒接了巫咸和李秋存的电话,一整天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反倒是安宁给我发了条短信,说等我忙完了家里的事情之后给她发个信息,她帮我们一起订回去的机票。

我也不知道李秋存和巫咸会不会跟她说些什么,想了想,我索性抓起手机回了条:“不用麻烦,我家里事情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们要回去的话,直接回去就可以了。”算是委婉地拒绝了安宁的联系,就关了手机,带着满腹心事上床睡觉。

可睡梦中,我竟然不知不觉,又遇到了梦魇。

是梦还是现实?迷茫的我,竟然一时有些分不清。

我好像正在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我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像是有许多车在我身侧逆着开过去,轮胎与沥青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轰隆声。扬起的沙尘飘到我鼻端,隐隐约约能够嗅到土的味道。

我漫无边际地、茫然地走着,只是向前行进,没有目标没有缘由,直到无边无际的黑中隐现一点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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