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的计划,现在便应当是我任由这周围属于段君的鬼气进入到我的命灯里去。命灯飘摇,我之前又失去了指尖血,原本我的身体就极是虚弱。如果欧阳俊察觉到了,那么有很大的可能他会直接赶过来。而如果欧阳俊不过来,那么……李秋存和王恒就会用驱魔鼎把我救下来。
我苦笑了一声,问李秋存:“我怎么进到神楼里面去?”

在这里杀欧阳俊,李秋存也没有什么必杀的把握。只有借助神楼里原本段君的鬼气和驱魔鼎对鬼气的限制,才有几分把握。

所以无论如何,当欧阳俊赶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必须是要身处神楼里面的。可偏生刚才段大爷也说的义正言辞——女人不能进神楼。现在神楼还有年轻后生看管,估计我能偷偷溜进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李秋存顿了顿,说:“我给你使个障眼法。”

我顿时就放松了。是啊,我怎么老把李秋存当做正常人看待……他是个道士,自然有法术的。那什么,茅山道士不是还能穿墙隐身吗?李秋存这龙虎山上专司捉鬼的道士,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欧阳俊太过强大的缘故,才束手束脚的。

所以……我这惹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李秋存给了我一张红色的符纸,叫我贴在额头上。又在我下车的时候,往我坐的座位上丢了一个小纸人。这样我跟他们进去到神楼里面之后,看守神楼的人一直看到车里面的女人老老实实地坐着,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这是隐身符?”我举着那张符纸,一边贴在自己的脑门上,一边好奇地问李秋存。

李秋存摇了摇头,说:“隐身的法术不简单。这只不过是最普通的障眼法。能转移他们的视线,我好带你进去。”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儿惋惜,王恒却并不需要什么伪装。原本他就是鬼,就是灵体,只要去掉了李秋存给他稳固魂魄的东西,就成了没有人能用肉眼看到的那种灵体。直接飘就也能飘进去。又何况段大爷也没限制王恒不能进。就只有我,被段大爷嫌弃的体无完肤的。

真的糟粕,糟粕呀。

我心里其实还有些发憷……毕竟是几千年的大鬼,万一这些阵法禁制镇不住他怎么办?

可李秋存却叫我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千年大鬼,并不一定就比一般寻常的鬼要强。

鬼中最强的,是阴气最重的鬼。这类鬼往往是有极大的怨气,要么是死于非命,死的时候极为激愤,要么就是执念极深的。有些鬼一直在阳世间徜徉,不去投胎的话,灵体就会越来越弱,是会渐渐消散的。

如果鬼能存在千年,要么是修了鬼道,要么就是有在消耗之前累积的阴德。段君生前毕竟杀伐无数,我猜测他应该是修了鬼道的缘故。可这鬼道,又是那么简单的吗?

有捉鬼道,自然便有修鬼道。道家强调阴阳统一,万法自然,实际上对于善鬼也不错。只是要捉拿的是行凶作恶的厉鬼罢了。是以李秋存对怀有阴德与福报的王恒很是宽容,却对骚扰我,还想强逼我结冥婚的欧阳俊动了杀心。

李秋存走在我身前,一身青衣,眉目清正。我脑门上贴了李秋存给我的障眼法符纸,知道守门的那些后生不会发觉我就跟在李秋存后面也进了神楼。但真正从两间瓦房中间的小路进到神楼里去的时候,我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李秋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侧头看了一下,旁边瓦房里坐着的一个后生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抬头看见李秋存和王恒进去之后,又垂下来头开始玩手机。

就跟一般古建筑的保安似的。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跟在李秋存后面,推开石门,进到了石楼里边儿。

都是翻修过的——也叫保护性改建。其实大体上还是挺简陋的。春秋时期的工艺,能好到哪里去?神楼实际上就是个祠堂。里头放着段君的牌位,常年供奉着。一般人没事也不会进来。

可诡异的是,我一只脚刚踏进神楼,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好像有蛇一样的冰冷眼神一直在我背后盯着我,又好像有无孔不入的凉气从我的脚底升起……只有贴了金刚驱魔符的胸口还留有一丝暖意。

我打了个冷战。

李秋存说:“你命灯不稳,这里不能久待。我会解开你命灯中的束缚,你放松下来,会很冷。”

鬼气如体的感觉,就好像是腊月隆冬地,赤身裸体地被浸透到了一湖刺骨的冰水里面去一样。

冷,和隐隐透露出的恶意,渐渐缠绕上我身。

我按照李秋存的吩咐,盘腿坐在了段君的牌位下面。掌心按着两枚铜钱,压着一些鬼气。可这种感觉就像是附骨之蛭一般,根本挥之不去。

我咬着牙,李秋存隐在了暗处,应该是在关注着周边的情况,王恒一脸担忧地站在我旁边。可他也是鬼啊,他也是毫无温度的。

我好想取暖……

可就在这时,一个很轻,轻到几乎细若游丝的声音忽然传到了我的耳中。

“你是谁……”

我几乎以为是我幻听了,霍然睁开了眼睛。

王恒正警觉地看着我,我忽然睁开眼睛,王恒皱了皱眉,担忧地问我:“小琳,怎么了?”

我紧紧皱着眉头,神楼里装了白炽灯的,并不十分阴暗。可我环顾四周,除了一张桌子和桌子上的牌位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难道是从层层叠叠的楼梯上传来的声音?不对,不可能。我们之前查到的资料里,不是说神楼只有第一层段君的牌位能供人祭拜。上面的几层都早已被封闭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了吗?

而且那楼梯还是封死了的。所以那后生才不想管李秋存进去之后干些什么。一张桌子,一个牌位,除了祭拜,几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可这个声音……

我的心揪了起来,不待我开口,那声音又在我耳边重复了一句:“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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