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
就在秋闱开考的第一日、凤比翼收到杜秋娘死了的消息的同时,杨天寿也带着礼品登了凤家的门。

对于杨天寿的来访,凤绪林可以说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些日子京里虽说不算平静,但托凤比翼的福,凤家倒是过的风平浪静,他也并没被波及到,仍旧过着他悠哉的小日子。

自从杨氏回到杨家之后,凤绪林就对杨家没有什么好印象了,但自从他把杨氏的嫁妆都送回去之后,他和杨家就不存在谁欠谁的关系了,既然不用花杨家的钱,他在杨家面前自然也就更硬气了。

不过看今天杨天寿的笑脸,凤绪林直觉便感觉这人不是来挑衅的,他自然也不会先露出冷脸来:“不知杨尚书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在他对面,杨天寿拈须微笑:“某今日前来,所求无他,只是依稀记得,舒雅的生辰似乎是九月十二,过了这个生辰,舒雅也就满十五岁了吧?”

凤绪林眉梢一挑,十五岁是女子及笄的年纪,京中一般的贵女都会选在十三四岁定亲,这样十五岁就可以出嫁了,他凤家两个女儿几乎可以说是唯二的例外。不过这例外也情有可原,凤舒雅原本早早地订了亲,结果因为豫王传来战死的假消息而死活闹着退婚换人,婚是两个月前退的,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想找到一个跟凤舒雅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没那么容易,至

于凤比翼,从前是没人看得上,现在是没人高攀得起,这个女儿,自小到大也没怎么用他操过心哪……现在杨天寿挑在凤舒雅及笄之前来找她,也由不得凤绪林不想歪,但要真说要再跟杨家结亲,他也是在有些犹豫,现在他凤家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而杨家却越发走了下坡路,都说低门娶妇高门嫁女,现

在要他把女儿嫁到门第不如自己的杨家去,他也不是很愿意。

因此凤绪林只做不知,乐呵呵地笑开了:“是啊,小女的确是下月及笄,莫非杨尚书有意备礼相贺?这就不必了,她一个小辈,不需这么大操大办的。”杨天寿在心里暗骂凤绪林装糊涂,但也不得不厚着脸皮说下去:“非也非也,某这次来,其实是想替犬子说亲,犬子杨恪,今年一十又七,一向品行端正,敏而好学,想来能与舒雅成为良配,况且两个孩子

都是自小相识,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凤绪林脸色微微一沉,他咳了咳:“杨尚书,你我之间可没有什么亲了,这亲上做亲的说法从何而来?”

杨天寿脸上有些讪讪,连忙找补:“这……这亲上做亲,是说这两个孩子从前就亲如一家,现在真成了一家,可不是亲上加亲么?”

凤绪林脸色稍缓,但也没松口:“杨尚书,不知这门亲事,是你自己的意思呢,还是令堂的意思呢?”

“来之前已经与家慈商议过,家慈她也很赞同这门亲事。”“这……实不相瞒,本侯对恪儿这孩子也很满意,可是家中老母尚在,家母对舒雅这孩子一向视如珍宝,早就交代过,说舒雅的亲事必要她老人家点头,如今杨尚书突然说亲,本侯毫无准备,自然也未能同

老夫人商议,不如杨尚书先回,等本侯与老夫人商议过,再给您答复?”

凤绪林说完,立刻端茶送客,杨天寿再想找补两句也来不及,只能悻悻起身。

送走了杨天寿,凤绪林扭头就给凤比翼送了帖子,说什么要跟凤老太太商量那都是假的,凤老太太一辈子眼界浅,到老也没多大起色,跟她商量是没有用的,凤绪林真正想要问的人,反而是凤比翼。

收到凤绪林的消息,凤比翼来的也很快,就是凤绪林不请她,她也得回来一趟,跟凤绪林说一说杨氏的问题了。凤比翼回来的时候,凤绪林已经在自己的书房里等她了,见她回来,凤绪林把杨天寿的来意说了,又看向凤比翼:“比翼啊,现在杨家那边有意求娶舒雅,爹摸不透他们的心思,所以想来问问你,你的意思

呢?”凤比翼犹豫了,她有点闹不明白杨家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说杨家不知道杨氏跟她见面的事也就罢了,可请她去杨家的又是杨老太太,既然杨老太太知情,那么就应该知道她给杨氏开了条件的事情,

可是杨家却突然跑过来想要让杨恪娶凤舒雅……平心而论,凤舒雅对于杨恪而言绝不是一个好的选项,凤舒雅为人傲气,又一向看不起杨家的人,杨恪娶了她,真未必有好日子过,再说了,对于杨家而言,凤家的门第也略高了些,娶回来这样一个儿媳

妇,让平民出身,又是由妾扶正的宋莲儿可怎么管教呢?

话又说回来,连她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选项,杨天寿这当爹的又怎么会看不透?杨家出此下策,到底是杨天寿是信不过杨氏,还是不知道杨氏能回凤家?

见她犹豫,凤绪林心里也没了底气:“比翼啊,你说这杨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凤比翼回过神来,一笑置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是不知道,但杨家的心思倒还能猜测一二,无非是想要同凤家重修旧好罢了,之前杨尚书算是半个太子的人,可是太子式微,这太子党不好混,杨尚书也

不是闭目塞听之人,应该是知道了什么风声,想要给自己找一条后路吧。”

“他找谁的后路不好,偏偏要打起凤家的主意来?”凤绪林疑道。

“他倒是想不找凤家,也由不得他,像他这种拜过山门的,再想让纯臣接纳他可不容易,杜秋娘又死了,怀王怀疑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容得下他。”

“杜秋娘死了?”凤绪林愣了一下,“也没听说定罪,怎么就死了?”

“是我让杨氏想办法干的,杜秋娘不死,杨氏就一日不能心安,她身上背着这么一个包袱,也不是办法。”

凤比翼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爹,先不提名分,这次您恐怕还真得让杨氏回来不可了。”凤绪林脸色微沉:“这又是为何?休都休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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