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在“求而不得”这一点上,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多少老板巴不得抓住每一次请员工吃饭唱歌旅游的机会,可了劲儿地灌输他的使命愿景价值观、拼命给员工洗脑,员工却越洗越反感。

不是说谈使命愿景价值观不对,真正做出成就的企业,确实需要使命愿景价值观。

但问题是他们配吗?他们的所作所为、眼光成就,配不配得上他们要鼓吹的那些大词?

顾辙就不一样,他有时候是真心就想纯粹一点,还没到扯那些的时候呢。他还想让自己更有成就一点、历练得更有说服力一些,再去讲人生道理。

但没办法,挡不住手下人出于恐惧之心、出于“担心自己跟不上顾哥的进步”,求着他多谈一点愿景,把远方的大饼画得更逼真一点,才好踏实睡得着觉。

好好一场逍遥畅爽的团建,最终不免变了味。

好在,手下人倒是都知道这学期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主要得干些什么,而且也确实是浑身充满干劲,热忱地投入到了下一阶段的学习和实验中去。

第二天一早,顾辙回到学校,照常开始上课,也算是调整缓冲一下。

他知道随着sars的蔓延,03年春季这个学期的课业,肯定会多多少少被影响。后续随时随地可能会出现的隔离措施、离校管制,都会打乱他的布局。

到时候如果他有别的项目要忙,或者中途去了外地,说不定就不能直接回校上线下课了。

所以正常上课的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他非常珍惜。抓紧眼下的时间点,把期中考试要考结的那几门课好好补补,尤其是自己成绩相对较差的数学课。

在竺可桢学院,大一上学期就把高数上下两册都上完了,大一下已经到了线代和复变函数。

对于前世材化专业的顾辙而言,复变已经属于重生前完全没学过的内容,不认真学肯定会挂科,面子上不好看,也不利于他将来在学界的威信,能避免就避免。

同时,也是考虑到随时会加重的疫情,顾辙在这学期真没打算开什么完全另起炉灶的科研新坑。

因为任何新计划、都有可能面临供应链配合方面的意外,比如外包出现延迟。

而科研竞赛一类的东西,一旦开坑之后延时,难免会夜长梦多、增加泄密风险。还不如等环境稳定了,再一鼓作气开坑拿下。

这学期他就继续深挖隐形眼镜材料、琢磨琢磨如何开公司自营隐形眼镜发挥鲶鱼效应。另一边就是好好卖熔喷布赚死利钱,多做原始积累,熬过去再说。

随着这一周的结束,时间很快进入了三月中旬。

调整好节奏的顾辙,又开始紧急部署两件事儿。

首先,是把实验室里的科研任务继续分配一下,采购了搞模铸法硬镜隐形眼镜新材料科研所需的一些设备,还买了一台镜片工厂里生产用的开模机。

开模机的价值,可比去年搞的镜片离心机又贵了一个数量级,还好顾辙现在有钱,倒也能够支撑。

而且这机器买了也不算浪费,因为以后可以长久使用,一旦新技术研发好了,甚至可以转为生产用设备、直接小规模量产镜片。

另外,顾辙也把自己公司租赁的办公室腾挪了一下,换了校外另一处房租相对较高的科技园、租了足足四分之一层楼,三大间办公室,作为公司的新址。

面积比去年扩大了四五倍,房租更是达到了去年的十几倍,加起来每个月也要一万多块钱了。

顾辙之所以要换场地,也不是图排场,纯粹是因为之前的写字楼级别不够,不是专门的科技园,没有资质改变装修设置实验室。

换到新的园区之后,顾辙就可以把其中两个大开间稍稍装修改造成实验室——其实视觉美观方面也没什么可改造的,主要是做做实验室必须的防火阻燃改造,还有就是弄个更利于除尘洁净的环境、把墙面地面涂料换成不易产生粉尘的专门材料。

这样简单的装修,一两个月就能完成。如此顾辙也可以渐渐摆脱只能租学校实验室的尴尬局面。那些便宜的通用实验设备,顾辙也选择了直接采购,把租赁器材的比例尽量压缩。

万一以后暑期里要封校,或者隔离不让外地回来的人用实验室,顾辙也好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搞研究,封闭隔离管理。

一边装修实验室、买设备,另一边顾辙已经把下一阶段要研究的模铸硬镜材料研究方向,大致跟三个室友和邵佳交代了。

让他们四人先查文献、打基础、做点准备工作,基本上四月份开始就能进入全力地正式实验。而顾辙也好趁着这点时间,先搞一篇行业现状痛点的分析综述,铺垫一点前期研究论文。

安排好实验室方面的事务后,顾辙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跟刘凯好好约谈了一下,

检查了之前“放养”状态的刘凯等人、这几个月写“隐形眼镜零售电商平台”代码的成果。

(注:顾辙给的技术要求指标,就是当一个淘宝类平台来写,但是他当初对刘凯他们说的目的是“卖隐形眼镜”,实际上只是个借口)

检查的结果还不错,虽然没有把网站写完,但很多代码看起来还挺干净,逻辑也清晰——

这也得益于顾辙的管理有方,一开始定的目标和纪律比较好。

顾辙在动手之初,就是想好了“这些代码以后是要卖的”,压根儿没认为自己能亲自运营。

所以他非常重视写代码时的注释工作,严格要求每个拿钱的码农都把每个模块每一个代码区片统统写上注释。

顾辙本人是不懂编程的,但作为20年后重生回来的,他多多少少知道些行业常识。

而他后世所知的程序员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自己新写的代码加注释:加了注释对自己的工作帮助没那么大,却便于后来接手的人快速上手。

所以后世有些相对阴暗的码农,经常在那儿调侃“不写注释就是防止被优化”,“注释写得太容易看懂,哪天老板嫌你过了35岁想开了你换年轻精力好工资低的,你都没处哭”。

但好在03年的码农们倒是没这么卷的心理,主要是如今码农人数还少,而且行业还在高速发展期。

现在的基层码农,五年十年后几乎必然可以踏上管理岗,不用担心知识结构老化、一线拼代码拼不动被卸磨杀驴。

而老板们因为也还没有“程序员年纪大了该换年轻人降低成本、加强加班强度”的念头,所以也不重视注释、不重视“留个备胎随时替代掉目前的程序员”这一后手。

似乎唯独只有顾辙重视了注释工作,这事儿推进起来阻力也就不大,干活的人也没什么抵触。

少数几个就是不愿意写注释、乱写注释的大四学长,顾辙通过刘凯了解过之后,直接就开了。同时恩威并施给那些好好写注释的学长加钱,内部管理矛盾就暂时压了下去。

3月10日,当顾辙去检查刘凯的最终代码时,成果就显得比较可喜。

顾辙也不等了,因为他已经在最新关注到的本市商业新闻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就在前两天,本市的sars流入又有了新情况,一批之前去过粤州、参加春季广交会的阿狸巴巴员工,也出现了病例,并且已经病情加重。

而且不知道这人回公司后的潜伏期里、跟阿狸巴巴哪些人接触过了,所以全公司都被封闭隔离了起来。

顾辙前世也看过相关历史,知道这就是他们痛下决心开始搞淘宝的起点,如今肯定在紧急研讨、部署研发任务当中。

所以,顾辙想办法通过一些渠道,弄到正式的联系方式,跟对方远程沟通、线上洽谈,说明了己方的情况,希望把己方的代码卖给对方,也不要太多钱,大家交个朋友。

顾辙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马老板,我是搞光学材料研发的,原本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想自产低成本高附加值的标准化镜片、在网上售卖。

我们内部评估,认为这样的产品最适合2c电商模式:高单价、高标准化、传统零售渠道价格不透明、消费者对传统渠道怨气很重。

但是,我们着手之后,发现自己的实力要搞一个电商网站,技术上没难度,宣传引流运营难度却很大,我们也不想为了卖个眼镜片就大量砸广告资源,流量复用率太低了。

现在我手头刚好有个完成度还可以的源代码,听说你们也在打算搞个同样的产品,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开个价,大家好商量。

我希望你们的平台建起来之后,可以首先邀请我们入驻、给我们的产品足够的宣传推广资源——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不亏的,毕竟可以起到‘千金市骨’的效应嘛。

要是第一家在你们电商零售平台上开的公司,产品能够大卖,在业内形成口碑,才会有更多的商家入驻你们,不是么?”

以顾辙平时的实力,当然是不可能直接给马老板打电话的,毕竟人家98年就创立阿狸巴巴,如今好歹也干了五年了,当年就拿了2000万美元的融资。顾辙这边前前后后才几百万人民币呢,双方不是一个量级上的。

但是,偏偏顾辙眼下风头正劲,上周还刚刚连续几次上了省里的科技频道、有很多关于他的报道,还都是紧跟时事的产业热点、政绩典范。

而因为疫病封锁的原因,马老板宅在隔离住所也没事儿可干,很多生意停滞了,免不了每天也会看电视、看本省跟疫病相关的产业新闻,自然就看到了顾辙搞熔喷生产线、被领导接见视察的事迹。

电视上,顾辙站在省里的张副书记,还有几个副厅级的领导面前侃侃而谈、领导们也对他赞许有加。

一个是被疾病隔离,一个是在疾病中大显神威立功的,此消彼长之下,不由让合作相对方都抬高了对顾辙实力的判断。

只是因为没法线下面谈,两人才不得不电话达成初步意向。

马老板也没怎么还价,看代码质量不错、注释很清晰、阿狸内部的技术人员也表示逻辑比较容易理解、可用性和可改造型都不错。

于是就花了十几万买了顾辙成本两万多块的源代码,算是让顾辙小赚了十万块辛苦费。而阿狸巴巴方面也能因此节约半个月的建站时间,双方都算各取所需。

顾辙和马老板都知道,这些只是小事,关键是后续网站上线后、对顾辙这个“首发入驻”商家的宣传推广,那才是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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