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来信了?”
姜芃姬信函抵达的时候,孙文正在亓官让这里小坐。

因为立场,二人在这两年间建立了坚实的革命友谊,一边想点子坑中诏,挑拨他们内斗厮杀,一边喝茶喝酒下棋聊天……日子别提多美了,孙文与亓官让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亓官让撕开信封,展开信纸细看,常年冷漠的脸多了几分笑意。

“嗯,还是好消息。”亓官让将信递给孙文,同时提着衣裳下摆在席垫落座,感慨着道,“主公都发话了,那些好战的也该消停一阵子了。每日练兵不好么,整日想着打打杀杀……”

孙文眼神闪过一缕古怪。

打打杀杀?

这话从亓官让口中说出来可真稀罕,弄得亓官让像个和平大使,实际上他最能搞事儿了。

孙文笑着看完信函,将信纸折叠回去,小心放在一旁。

“年轻人么,不都精力旺盛?他们好战,迫切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情,我们这些过来人都懂。”孙文优哉游哉地道,“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实在是不宜再动兵戈。大军驻扎湛江关,偶尔遣兵去中诏境内打个秋风也就罢了,真正动兵却是不能。北渊和西昌两个国家也盯着中诏这块肉呢。谁先动谁就会成众矢之的……既然主公已经发话说修生养息,他们也会理解的。”

孙文他们实在是被武将吵得头大,沟通失败,这才找姜芃姬拿主意。

两只老狐狸都知道结果是什么,对姜芃姬的回信结果不意外。

什么结果算意外?

自家主公也像那些迫切立功的好战分子一样,看到战机不错就想出兵。

事实证明,自家主公不是那样的人,她的谋略心计比顶尖谋士也不遑多让。

有了姜芃姬的回复,那些打了鸡血一样的好战分子可以洗洗睡了,将多余的精力拿去练兵。

亓官让眉头舒展,由衷道,“终于能清闲一阵子。”

孙文点头,二人继续煮茶聊天。

相较于杨思几人在南盛的水深火热,亓官让和孙文二人在湛江关的日子可就美滋滋了。

大部分杂务都交给几个年轻后生或者提拔上来的新人做了,他们只需要把控大方向就行。

练兵交给几个将军,每日的日常就是看看中诏境内传回来的情报,分析一波局势,凑在一块儿想想点子继续坑中诏诸侯,让他们或分裂或结盟或自残……基本天不暗就能下班回家。

不仅如此,他们还闲得派人整顿附近流民,开垦荒田,一副打大长久战的模样。孙文老爷子更绝,他弄了一块菜田,每日早早起来散步一圈,太阳升起前给苗苗浇水施肥。他不仅种了菜,还养了一窝兔子,弄了个不大不小的兔舍,打算落雪时分跟亓官让一块吃火锅涮兔肉。

说是打仗,倒不如说是提前感受日后的养老生活。

根据自家亲孙子的目测,孙文老爷子这一年大概胖了十来斤,原先干瘦的脸颊都圆了一圈。

别人是老了一岁,孙文老爷子倒像是年轻了十岁。

“清闲好,老头子日后有个好歹也不遗憾了,好歹晚年也享过福。”孙文喟叹一声,生硬地扭转话题,“要说有遗憾,大概是没能给兰兰相一门好亲事,丰浪子的儿子都有着落了,兰兰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就单着呢?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活几年,能不能瞧见曾孙……”

亓官让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装傻充愣就是不肯接孙文老爷子的话茬。

早一两年,孙文说话还是蛮矜持的,最多在他跟前吹一吹孙儿孙兰如何如何,向他疯狂安利孙兰是个好女婿人选。熟悉之后,孙文老爷子就不再矜持了,每天都要尬聊一波。

亓官让不是不明白孙文的意思,可这关乎着自家闺女的终生幸福,亓官让不想草率决定。

哪怕孙兰是个不错的少年,但未必适合自家闺女啊。

孙文老爷子看着着急却没办法,谁让自家小猪喜欢人家菜圃的白菜呢?

日常碰壁,孙文老爷子幽幽一叹,连去兔舍看一眼的心情都没了。

兔舍的兔子是自家孙子抓来的,老爷子正巧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干脆留着养了。

兔子下崽快,冬天还能多吃两顿火锅。

孙文老爷子过着退休一般的清闲生活,委以重任的几个小年轻和新人就没那么舒服了。

孙兰忙到月上中天才回来。

此时的少年身形又抽长不少,虽不魁梧,但也不羸弱,腰杆笔直。那张脸蛋瞧着比以往更加清瘦,肌肤略黑,双眉比同龄少年细长一些,一双杏眼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朝气和锐色。

当年羞怯的小男孩儿,经过这两年多的军营磨砺,多了些外向,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每当瞧着这样的孙子,孙文老爷子都恨不得将搜罗来的珍珠磨成粉给他敷一敷。

不知道出仕当官看脸的吗?

晒得这么黑,一点儿都不符合时下主流审美。

老爷子这么念叨,孙兰就很无奈道,“柳公又不注重样貌,如今风气与爷爷那会儿不同了。”

别的不说,主公帐下齐匡是出了名的丑啊,长相对不起爹娘,腿还有残疾。

这么一个条件,搁在以前,别说被重用,连出仕的门槛都摸不到。

“男子汉长得那么白做什么……”

孙兰在军营混久了,越发觉得肌肉才是男人的浪漫。

可惜先天限制,他练不出横练的肌肉,顶多将柔软的小腹弄得紧实一些。

这一会,孙文老爷子看着披星戴月回来的孙子,老脸都要耷拉下来了。

他的孙儿又黑了,若非老人家眼神好,怕是都看不出孙儿与黑夜的区别。

“主公传信,明年大概要修整一年。”

孙文指着自己对面的席垫,示意孙儿坐下谈话。

“你在金鳞书院的课业也该重新拾起来了。”

孙兰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不由得正襟危坐,脊背挺得更直。

“爷爷,您的意思是让孙儿回去?”

孙文点头,耐心给孙兰解释,“大军修养一整年,期间的杂务对你而言不过是重复了又重复的事情,做了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回了金鳞书院跟着夫子好好读书,夯实基础。”

孙兰这两年在前线做得很不错,很多事情比一些老人都要干练。

只是,孙文给他的定位可不止这个,来日想要走得更高,他还要学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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