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瞧你今儿个气色不错,昨夜歇得可好?”
清晨天刚蒙蒙亮,早起的侍女正要过来接班,瞧见同伴气色极好,不由得问了一句。

“昨儿清闲,偷偷睡了个懒觉。”

昨夜守夜的侍女打着哈欠,面上仍有倦意,但气色挺好,一瞧就知道她昨天睡眠质量不错。

“诶?奇了怪了,那两个疯婆子没有半夜闹腾人?我怎么没赶上这么好的时候?”交班的侍女极为诧异,她先前守夜,疯婆子隔一会儿要吃要喝,还要她们倒夜桶,一整宿都睡不着。

侍女打哈欠的动作僵了下来,狐疑道,“是啊,疯婆子怎么会没有闹腾,莫不是出事了?”

另一个侍女刻薄道,“依我瞧,这俩祸害死了才好。”

嘴上这么说,但她们仍然进屋瞧了一眼,甚至连通报都懒得通报,可见有多么鄙夷怠慢。

几人转了一圈,发现屋内没有人,连平日婴孩儿哭啼不休的哭声都没听见。

她们将里外寝居都找了个遍,越找越是心急。

“啊——”

突然,一声急促又惊恐的声音传入几人耳朵,她们循声过去,瞧见某个侍女惊慌倒地。

“发生何事了?”

侍女手指颤抖地指着角落内的箱子,结结巴巴道,“死、死人了!”

一胖一瘦两具尸体被人打折,捆绑塞进狭小的箱子,手脚以诡异的角度曲折折叠,扭曲的面颊冲着众人。尽管这两具尸体满面乌青、七窍流血、两双眼珠子几乎要脱框而出,众人仍能辨认出二者的身份——这俩不是昨夜给疯婆子送膳吃独食又偷溜出去鬼混的洒扫婆子?

“不、不可能!”昨晚守夜的侍女惊慌道,“不可能!昨儿我亲眼瞧着她们提着食盒出去!”

那两个洒扫婆子还跟她说了好些话呢,声音正常、身形正常、容貌正常,不可能是死人啊!

另外,她们出去之后还没回来呢,怎么可能死在屋内?

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到负责人耳朵里,不过她们没说颜舒窈二人逃了,反而脑补了一出厉鬼杀人吃人的恐怖灵异故事。有守夜侍女作证,颜舒窈二人根本没有离开过屋子,反倒是送膳被打的洒扫婆子离开了,彻夜未归。第二日,她们的尸体却被人发现塞进了狭小箱子。

“胡闹!世上何来精怪鬼魅!更遑论是厉鬼杀人!”

颜舒窈等人丢失,负责人又急又怒,哪怕杨涛不在意妻儿妹子的性命,她们的分量不如原先那么重,但也能用作出征祭旗的祭品。若是阵前将杨涛颜霖的妻儿杀了祭旗,必定能振奋军心,打击敌人士气。这些蠢人倒好,那么多双眼睛,重重关卡,居然还盯不住老弱妇孺?

“全部都是废物!为何连两个女人两个稚儿都看不住?”

负责人将昨夜守夜的侍从侍女都喊过来询问盘查,结果却出乎意料。

他们异口同声说没有看到颜舒窈几人,倒是亲眼看到两个洒扫婆子出去了。

负责人也迟疑了,问道,“你们确信是那两个婆子出去了?”

“确实是她们,声音形貌都没错的。”看门的侍从点头如捣蒜,“准是她们没错!”

负责人见侍从们如此笃定,他也不敢肯定了,反而觉得心里毛毛的。

倒不是没怀疑两个洒扫婆子就是颜舒窈二人,但她们都是士族贵女,身高、胖瘦、声音、容貌与婆子她们相差极大,哪怕那时候天色黑了,侍从也不至于眼瞎耳聋到分不清人的地步。

除非她们二人会变化之术?

绕来绕去,最后又绕到鬼神层面了。

不论是不是厉鬼杀人,带走了颜舒窈几人,人丢了是瞒不住的,只能层层往上禀告。

同时,负责人也做了补救措施,命令守城士兵注意两个携带婴儿的可疑妇女。

这年代,带着娃娃的寡妇多了去了,总不能每一个都是可疑目标吧?

负责人圈了几个条件,例如婴孩儿不足一岁,妇女样貌极好,气质上佳,没有干过农活……

一连串条件下来,倒是扣押了几个可疑分子,但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难不成——真是鬼神作祟?”

负责人努力压下内心的悚然。

这时候,颜舒窈与杨柔嘉已经带着孩子骑着驴出了十几里了。为了外出方便,保护自身,杨柔嘉伪装成男性游侠,颜舒窈则伪装成普通农妇,二人宛若一家四口揣着两个娃赶路。

这一身份倒是让她们避开了不少危险,一路翻山越岭赶至杨涛被困之地。

杨柔嘉挺身而出,厉声呵斥拦截的士兵,“尔等让开,主母少主皆在此,谁容你们放肆!”

几个士兵懵了一下,她们亮出了身份,不论真假,他们都不能随意冒犯。

一人急忙找了钱素通禀此事。

钱素一听惊呆了,抓着士兵追问道,“那二人当真这么说?”

士兵点头,钱素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你们——”

钱素瞧着陌生的一男一女,有种自己被耍的愤懑感。

这时,颜舒窈恢复了本来的声音。

“郎君在何处?”

钱素呆愣地盯着颜舒窈,这声音分明是主母的,但这样貌却不是——

仔细一瞧,钱素发现二人脸颊肌肤都很不自然,看多了还以为是蒙了一层假皮。

等二人将脸上的伪装卸下来,钱素的表情就彻底僵住了。

颜舒窈歉然道,“为求母子安全,不得已伪装成这样。”

她们简短说了脱身的经过,钱素听得是五体投地,同时也对颜霖的精准算计感到心惊。

颜霖是什么都敢算计,杨涛是什么都敢相信,这俩的老婆是什么都敢干。

这两家人的操作,他是看不懂了。

时隔近一月,见到妻儿妹妹,杨涛一个大男人险些当场落泪。

哪怕没有亲眼见到,光是想象也知道二人脱身的经历有多么凶险,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亲人平安了,杨涛也没了顾忌和担心,该想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打呢,多半是鸡蛋砸石头,白白赔上仅存的两万多残兵。

降呢,那是不可能的,不然杨涛也不会选择颜霖的建议让老婆冒险脱身了。

降谁,这是一门学问。

既能保住身家性命,还要护住少阳,又不能让帐下士兵枉死,还不能让南盛那群叛军得利!

思来想去,貌似只有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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