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这是画什么?”
踏雪一手轻抚长袖,一手捻着墨块磨墨,空气中泛着些许就墨香。

姜芃姬执笔沾饱了墨汁,然后在竹纸上落笔,粗细不一的墨色线条在画纸上错落有致,不一会儿已经形成一个图像古怪的画,可不管踏雪怎么瞧,横竖都看不出这东西是啥。

“有用的东西。”姜芃姬画到一半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展开仔细看了起来,然后又坐回桌案前,提笔在原本的画纸上涂抹修改,“若是可行,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姜芃姬想要改良农具,借助外力以提高工作效率以及节省人力资源。

若让她折腾什么机甲机械设计、航母能源核心之类的问题,她那点儿学业水平肯定扛不住,但只是设计简单的木质机械,难度大大降低,更别说直播间观众还能友情提供参考资料。

所以改良农具对她来说并不难,真正的难点在于设计出来的农具要符合如今的科技水平,还要能将她设计的农具制造出来,制造的同时又要考虑成本投入问题、维护修理问题。

至少,制作农具耗费的时间和人力成本不能比使用农具之后节省的资源多。

姜芃姬继续涂改绘画,一旁的踏雪则是一脸迷瞪。

作为柳羲的贴身侍女,她多少也读了一些书,能写一手不错的字,但也仅限于此。

如今的绘图多讲究意境而非实景,抽向又内涵,踏雪对这些立体三维的绘画自然不懂。

估摸着她画的东西,除了姜芃姬以及直播间的观众,旁人看不懂。

“郎君既然这么说,那肯定很重要。”

踏雪颔首点头,继续为姜芃姬磨墨。

过了一会儿,见姜芃姬终于停手,她低声询问一声,“郎君可需要喊热汤净身?”

姜芃姬忙了农活直接骑马回府,露出一双小腿,小腿上还沾着不少泥块,衣裳袖子更是染上污渍,身上也冒着热汗,若非门房认得自家郎君这张脸,指不定就不让她进柳府大门了。

仅凭她之前的模样,说她是哪家忙农的佃户,也有人相信的。

“嗯,去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你不说我还没发现,的确有些难受。”

姜芃姬倒没什么洁癖,毕竟她上辈子是基因战士,执行上司颁发的任务的时候,什么恶劣的环境没碰过?别说沾半身泥巴,哪怕染一身敌人的血液肉沫和污秽,这也是常事。

只是如今条件允许,她并不喜欢亏待自己。

暂时关了直播洗了个澡,姜芃姬身穿葱绿儒衫坐在桌案前,一头长发仍旧冒着湿气。

重新打开直播,她的视线落到书案的画纸上,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蹙,旋即舒展开。

“最近怎么没瞧见寻梅?”

姜芃姬一手拿着布巾擦干湿发,另一手提笔继续在画纸上涂抹修改。

踏雪继续研磨,道,“寻梅最近都守夜呢,郎君睡得早,自然没瞧见她。郎君唤她有事?”

姜芃姬哦了一声,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我不是决定和父亲一道去上京么?你们两个打算只带一个,一路长途跋涉,小女孩儿吃不得苦,所以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跟着。”

踏雪噗嗤一笑,“郎君这话说的,可是将自个儿给忘了,您都吃得苦,更遑论奴与寻梅了。既然都是郎君的侍女,您去哪儿,奴自然也要跟着去哪儿,哪里有不愿意去的道理?这话便是问寻梅,她也会这么说的。只是,郎君为何要将奴与寻梅,留一个在家?”

姜芃姬摇头,直接回答,“出门求学,又不是寻乐享受,身边不需要太多伺候的人。”

“纵然如此,郎君也不能亏待自己啊。”踏雪用期许的目光看着她,“奴要跟着郎君。”

姜芃姬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再问问寻梅的意见。

因为肃清一部分顽固凶残的匪寇,河间郡今年的秋收还算平静,加上小丰年,多少能存下一些余粮,姜芃姬让徐轲清算了一下那几千石粮食赚来的银钱,再去别处低价收购粮食。

一来一回,原本五千石的粮食能翻好几翻。

有了它们,姜芃姬这个“穷人”的腰包也稍稍饱满了。

徐轲越发有精打细算的管家婆风范,一个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文钱都能掰成两文花,赚来的粮食还有很大的发挥余地……他表示,这都是被自家郎君逼出来的!

“这是……”

临行之前,姜芃姬深夜翻墙出府,又一次翻了魏渊先生的墙,这次却是为了找亓官让。

险些以为被夜袭的亓官让:“……”

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氅,接过姜芃姬给予的一份图纸,上面绘画着造型有些古怪的东西。

“是改良的农具……”姜芃姬吃了一口茶,“不过我的经验终究太少,这种想象中的东西用于实际,根本达不到预期的效果。我将这个交给你,也跟柳府的木工房打过招呼,这件事情你和木工房几个匠头私底下商谈一下,如何将它制造出来,改成可用的实物。”

亓官让几乎是震惊地听完她的话,倏地又想起之前的改良弩,不由得哑然。

“若是郎君攻克这一方面,兴许能成为不亚于墨家巨子一般的人物。”

只可惜了柳羲的天赋,因为对方志不在此,而在天下。

姜芃姬没有理会他这话,继续说道,“农具的事情私底下弄,别泄露了。”

亓官让是这个时代的人,对此更加明白里面的利害,当下拱手道,“兰亭且放心就是。”

姜芃姬道,“嗯,麻烦你了。”

亓官让精明而多疑,姜芃姬深夜翻墙找他,还是在动身前夜,这个时机有些微妙。

一边将图纸收起来,一边问,“郎君可是疑心身边有异?”

“嗯……”出人预料,姜芃姬竟然回应这个问题,“不过这并非是主要原因,只是其一。另一个原因便是文证留在河间,方便行事……我以后会在琅琊一段时间,顾不过来。”

“那……”

“我知道对方是谁,只是不清楚对方背后的人是谁,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不觉得挺有趣么?”姜芃姬冷冷嗤笑一声,道,“留着看看吧,我倒是要看看那人还能做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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