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秀也不隐瞒,点头笑道:“是啊,其实我妹夫也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主,就如同阿昭一般,故而我才跟随他而来,看看你如何安排。”
陈宁陌瑶鼻微微一皱,罕见的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意,言道:“国子监太学诸多博士当中,要论好脾气之人,当属王正涛了,故此,我亦是如昔日安排阿昭一般,将崔文卿安排在了王正涛的门下。”

一听此话,折秀愣了愣,猛然掩嘴笑不可遏的言道:“你说的就是阿昭在国子监时候的老师,那个对阿昭无可奈何,唤她为混世大魔王的那个王正涛?”

“是啊!”听到如此犀利的诨号,陈宁陌也忍不住露出莞尔之色,“王正涛这人学问精湛,脾气也好,让崔文卿去他那儿,正当其所,不过这老头儿因为阿昭昔日太过张扬顽劣,一直对她心存忌惮,若他得知崔文卿乃是阿昭之夫,也不知脸上会是何等表情?”

折秀听她说得有趣,又是忍不住笑开了。

待得知崔文卿娘子之名后,王博士一路行来彻底无话了。

他的心绪是复杂的,心情是沉重的,更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昔年当陈学士让他教导折昭的时候,王博士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小丫头有何了不起。

然才短短几天,折昭便凭借着在府州时称王称霸的作风,以及那几乎可以说是无人可挡的拳头,在国子监内横行无阻,无人能够与之抗衡。

不仅如此,折昭天生是个闯祸精,整日大小麻烦不断,学问功课自然更不消提了,弄得王博士是焦头烂额不已。

然因折昭之父乃是振武军大都督折惟忠,外祖父为枢密使杨文广,国子监上下自然拿她毫无办法,也只得劝慰王博士须得以大局为重,不要与折昭斤斤计较。

其后折昭因其父亲阵亡,离开国子监而去,对此,王博士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才过得没几年,折昭的夫君,也就是眼前这个崔文卿居然也来国子监入学,同样拜在了他的门下,如何不令王博士郁闷万份。

这厮……该不会也如昔日的折昭那般,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吧?

心念及此,王博士朝着崔文卿偷偷望去,其后又飞快的移开了视线,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愈发沉重了。

见状,崔文卿却是二丈摸不到头脑,暗忖道:这人怎么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似乎也没乱说什么话吧……

在一人郁闷,一人疑惑的气氛中,两人已是来到了广业堂门外。

这广业堂乃是太学八间学堂之一,由王博士以及两位助教负责执教,在学堂中的排名不高不低,只能算作普普通通。

站在台阶之下,便已是听到里面传来学子们朗朗读书之声,读的为《礼记》《大学篇》,这也是科举考试所考五经当中的篇目之一。

王博士稍事整理了一下心绪,对着崔文卿淡淡言道:“崔郎,这里便是广业堂了,不管你家中有何高官,自己是何身份,在这里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学子,犯了错误老夫会进行惩戒,造成严重后果的还会勒令退学,望你好之为之。”

感觉到王博士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变得有些冷淡,崔文卿自然不知道原因,只得点头闷闷言道:“好,学生明白。”

“既然如此,那走吧。”王博士轻轻一点头颅,带着他登上了三尺台阶,刚站在滴水檐下,入目便是堂内摆得整整齐齐的座案,以及坐的整整齐齐的学子。

王博士也不等待学子们把这篇《大学》念诵完毕,就带着崔文卿大步而入,走上授业高台的时候,挥手示意道:“大家先且静一静。”

话音落点,正在摇头晃脑诵读书籍的学子们陡然就安静了下来,大家睁大双眼望着高台上的王博士以及崔文卿,自然而然充满了好奇之色。

王博士开宗明义的介绍道:“诸位学子,今日我们广业堂迎来了一位新生入学,名为崔文卿,大家认识一下。”言罢转头对着崔文卿吩咐道,“崔文卿,你先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崔文卿也不惧怕,对着台下的学子们拱手一周行得一个士子礼仪,微笑言道:“诸位同窗,在下崔文卿,现年十八岁,乃府州人士,去岁科举获秀才之身,如今入学国子监是为了备战来年科举,还请诸位多多指教了。”

一番话语落点,学堂内顿时一片轻轻议论之声,交头接耳不断。

就是而论,太学堂内的学子多数为靠祖荫入学的官宦子弟,几乎个个都是没有功名在身的,这些人一听崔文卿来自府州,且还是秀才的时候,便猜想他肯定是由地方报送而来的优秀学子,故而才议论不止。

毕竟在这些洛阳出生的天潢贵胄眼中,府州几乎可以说是远在天涯,且为蛮夷之地,未开风华,这崔文卿能够被地方官府报送至国子监读书,可见其学问一定非常厉害。

然,那又如何?

即便学问再是厉害,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只懂得死读书的乡巴佬而已,能有什么出息?

就算他能够通过科举成为进士,最终也不过是获得一个九品官身,卑微之职,与权贵学子的高官家境,差得简直是太远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时之间,不少纨绔子弟望向崔文卿的眼神中都止不住有些鄙夷。

对此,崔文卿却是浑然未觉,他心内暗自感叹,已是沉浸在了国子监浓厚的学堂之风内。

虽则两世为人,但崔文卿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离开学堂够久了,此刻再次入学,自然而然生出了百般感叹。

寻得一个空位落座,崔文卿开始专心致志的听王博士讲授五经之意。

好在崔秀才从前学问根基打造得甚为牢固,学风也非常扎实,故此崔文卿听授王博士的讲解也是非常容易,基本能够明白他所讲的意思。

及至一堂课结束,崔文卿这才从学问之海中醒了过来,恍然一笑,便提起毛笔,将自己的所想所得记录在书卷文字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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