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夕颜睡到半夜的时候,觉得床榻上有些热。她想起身倒茶的时候,摸到了一只胳膊……
幸好她半睡半醒,胆子还算大,没有当场就叫出声来。

睡在她身边的人也醒了,身上一股淡淡的麝香味,自然而然地环住她的腰肢,还蹭了蹭。轻声微哑的问道:“要去哪?”

苏夕颜直愣愣地坐了一会,彻底清醒了过来。

“六王爷……”

搂着她的人轻声应了一声。

苏夕颜抬手在他面颊边摸索,想要去扭他的耳朵。大半夜出现在她的床上,能吓死人的好吗?

她还没摸到六王爷的耳垂,就被他握住了乱动的小手,“在找什么?要不要本王帮你?”

苏夕颜突然将被子掀开,简直想将他一脚踢下去。

“你怎么突然来了?”

她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再见过他,六王爷打了一个哈气懒洋洋地坐起了身子,“这几日没有好眠,突然想要抱着你睡,就过来了。”

苏夕颜嘴角微抽,在黑暗中六王爷也能准确无误地勾过她的唇角,亲了亲,“别一副不乐意见本王的模样,本王有事情要告诉你。”

苏夕颜被他亲得呆了一会,才小声问道:“什么事情?你要大半夜跑来找我?”

六王爷坐起身子,因为刚睡醒,嗓音出奇的低哑魅人,“你知道淮南流寇动乱之事吗?”

苏夕颜一直待在苏家,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淮南……淮南不是她父亲任职的地方吗?

前世她没有救下过皇后娘娘,苏家一直只是个商贾人家。所以淮南可能发生动乱过,但跟苏家牵扯不大,她没有太多印象。

小丫头不说话,六王爷就握着她的手坐着,“去年接连洪灾,又出现瘟疫,就算是富饶的江南之地也十户九空,这些流民聚集在江淮一带,烧杀抢掠,连官船都敢截下。但因为他们四处流窜,朝廷对他们也无办法……”

“你的父亲担任知州,流寇扰民的事情,他应该最头疼。”

苏夕颜轻轻点头,难怪这几日她看苏富泽像是消瘦了不少。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苏夕颜抬起眸子,借着窗外月色望着黑暗中六王爷的轮廓。

六王爷忽然俯身,薄唇轻轻划过她的耳垂,“当然不是……朝廷已调了五万御林军来江淮剿匪,笨丫头你让岳丈去看一眼兵器库中的情况。”

六王爷没有明说,但苏夕颜知道一定是出了问题,而且是不小的问题。不然六王爷不会半夜与她讲这件事。

忽然想到他方才的称呼,苏夕颜轻轻咬着唇瓣,掐了他一下,“别乱叫!”

六王爷含笑看她脸红的样子,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本王不乱叫了。乖,再陪本王睡一会。这件事你要趁早告诉岳丈。”

混蛋!

苏夕颜心中没底,清晨梳好妆后,苏夕颜就赶在苏富泽离府之前,去了他的住处。

苏富泽已经穿好了官府,精神抖擞的模样。看来昨日已经向怡和公主赔礼道歉过了,几千两银子砸进去,怎么都该彰显出苏家的诚意了。

这两日苏雨嫣说不定就会被送回来,她的几个堂兄长也会被放出来。

苏夕颜眼下倒不再关心惹怒公主的事情,她斟酌了一会,轻声开口:“父亲,江淮最近是不是不太平?”

苏富泽见女儿关心自己,就应道:“确实不太平,不过朝廷马上就要派人来了。那流寇再闹腾,也闹腾不了多久。”

六王爷果然没有骗她,朝廷派御林军来镇压,就需要开兵器库。

一定是兵器库中出了问题……

“父亲,你认识江淮军器监的人吗?”苏富泽担任知州,这些人都归他管辖。如果出了问题,第一个被问罪的就是她的父亲。

苏富泽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养在深闺中的女儿也知道军器监。

他说道:“自然认识,你及笄的时候,他还来苏家吃过酒。除非要征兵打仗,要不然一般不会开军器间。军期监的监管是个闲职,他已经称病几日没有露过面了。”

苏夕颜皱紧了眉头,“他称病了?朝廷马上就要派兵去江淮,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称病?父亲你没有去探望一下吗?”

苏富泽奇怪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她竟对朝堂上这些事情感兴趣。

前世这个时间,她已经出嫁了。那时她虽然一直待在青鸾王府的后院,但对一些发生的大事有所耳闻。

就在今年,太子爷被摘去了储君的头衔,软禁在了东宫之中。但具体是什么原因,苏夕颜并不知道……

但她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太子突然被废,肯定是因为犯了极重、不可饶恕的大罪。这个大罪会不会将苏家也牵连到其中?

苏富泽大咧咧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女儿,朝堂中的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你知道我手下管着淮南多少小官?他们如果都生病出了事,我一个个都去探望,不是要将腿跑断?”

听着苏富泽满不在乎的话语,苏夕颜只能耐着性子道:“父亲您还是去见一见他,朝廷派的军队马上就要到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那可是大罪……”

“你是听谁说了这些话?”苏富泽只觉得今日的长女分外奇怪。

苏夕颜知道自己如果不把话说清楚,苏富泽也不一定会相信她。但六王爷半夜来她房间的事情,她实在没办法告诉苏富泽。

“是我手下打理商铺的管事,他曾见过这个监事,说军器监监察行为并不检点。让我提醒您注意一些……”苏夕颜解释道。

苏富泽深思了片刻,点了点头。空穴不会来风,有人说监察行为不检点,那确实值得去看一看。

见苏富泽应下之后,苏夕颜松了一口气。

苏富泽没有直接去州府,而是让车夫去了军器监监事的住处,苏富泽下了马车之后敲了半天的门,竟然是人去楼空了。

怎么回事?朝廷派的军队马上就要到了,这个节骨眼,他难道又出去喝花酒了?

跟着苏富泽一同来的俞管事微微变了脸色,“这人难道是跑了吗?”

苏富泽脸色微凉,“他跑?他为什么要跑?你派人去皇城里面找找看,我先带人去看军器监的大门。”

下午的时候苏富泽回来了,他哪都没去,直接迈大步进了苏夕颜的画心堂脸色苍白得可怕。

活了两世的苏夕颜都没见过便宜爹这样慌乱无措的模样,端着茶盏的手颤抖不停,连自己的衣襟被濡湿了都没有发觉。

他两眼发慌,舌头都不知该怎么动才好,半晌才道:“女儿如你所说……出大事了!军器监里面真的出了大事……”

早上他不放心让人开了军器监的仓库门,里面积了一层灰,半个管事的人都没有。他眼皮子直跳,让人打开了放兵器的木箱子,结果箱子里面的兵器全不见了,换成了烂木棍,许是怕人发觉,箱子里还藏着砖头压重量。

朝廷派来的御林军顶多还有十日就会到达淮南,幸好他早些发现了这件事,要不然等那日再开军器监的门,众目睽睽下搬出这么堆东西,恐怕当时就要被御史台的人抓走了。

御史台一旦弹劾,重则杀头抄家,轻则就是全族流放啊!

苏富泽看见箱子里的东西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让人接连开了几个箱子,每一个箱子里面都是如此……很快,冷汗就浸湿了他的官服。

“女儿该怎么办才好?”这么大的事情,苏富泽也知道问她这个深闺中的女儿没有用。但她能知道军器监出事,或许她手下有能人异士,能帮得上忙。

苏夕颜让他坐下慢慢说。

苏富泽几乎是瘫倒在了椅子上,他的兄弟没有一个是有出息的,现在他的官途出了大事一个能指望的都没有。

“父亲你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地告诉我,我才能帮你拿主意。”苏夕颜沉声道。

苏富泽不再顾忌她只是闺中女儿,倒豆子般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军器监是姓曹的监事看管,不遇战事是不会打开的,所以才让他钻了空子。其他还有几个军器监,近处淮北有一个,远的还在边塞。我负责淮南的大小事务,军器监出了问题,我难逃其咎……那个曹监事已经不知所踪,要是他畏罪自尽,这件事只能由我抗下。”

苏富泽边说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我过去的时候,军器监已经没人了。几个士兵帮我开了箱子,箱子里面有过半都被他换掉了。精铁打造的兵器,都被他换成了烂木棍和砖头。”

苏夕颜心中发寒,不说一时半会来不及再锻造兵器。就算有时间也不能锻造,私造兵器有谋逆之嫌,所以朝廷才会设军器监管制着。若是民间私造,一旦被抓到,都是要问斩的!

苏家钱财已经见底,哪有钱再去填补这个的窟窿!

苏夕颜问道:“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那几个士兵会不会出去乱说?”

一旦走漏风声,不用等到御林军过来,她的父亲明天就有可能被御史台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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