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宝鹃听了老夫人的问话,木讷了一会没有敢吱声。要不然她这爱奉承,又爱显摆的脾气,少不得要在老夫人面前说两句。
徐家从没有给她请过教书先生,她不过是认识两个字罢了,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别说抄写佛经了,她还有好多字都不认识……就连毛笔是怎么个拿法,她都快不记得了。

还好今日老夫人没让她抄写佛经,只是让她看着苏夕颜抄录而已。

老夫人没让她们在屋内抄佛经,而是让丫鬟搬了四方桌子放在花苑中,摆上了澄泥砚、狼毫笔还有几方宣纸。

花苑中花重滴露,初秋九月的早晨风已经有些凉了。苏夕颜抬手拢了拢身上的薄衫……

苏夕颜往花苑门外看了一眼,父亲早上有晨练的习惯,极有可能来花苑中散步。老夫人这么做无非是想显示徐宝鹃同她们之间亲厚友善,让父亲对徐宝鹃产生好感。

但徐宝鹃能不能领会老夫人的苦心,那就难说了。

苏雨嫣最烦抄写佛经,枯燥无趣又需要静心凝神。老夫人让丫鬟端来了茶点,徐宝鹃挑挑拣拣地吃着糕点,又同苏雨嫣有说有笑起来。

两个人都像是在看苏夕颜的笑话。

徐宝鹃用染着豆蔻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同苏雨嫣说到:“二小姐,昨晚你给我用得香露,香膏可真不错!皮肤用过了之后又细又滑,今天早上洗过脸之后还有一股淡淡地香味呢!”

苏雨嫣笑了一下,“香露香膏,都是用鲜花制成的又加了露水珍珠粉,可不是养颜?就算有钱,在别处也买不到。”

苏夕颜屏息凝神地抄写佛经,一阵脚步声在花苑门前响起。苏夕颜极快地抬眼就看见苏富泽的衣摆。

他没想到徐宝鹃也在这里,就想避开,没有踏入花苑。

徐宝鹃说了一会话,觉得渴了,就高声对苏夕颜吩咐道:“你别抄佛经了过来帮我沏杯茶。”

而她身边的丫鬟香草就站在旁边,徐宝鹃不用,刻意就要刁难苏夕颜。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宝鹃就继续同苏雨嫣谈论养肤的事情,这样自然而然,居高临下的态度,像是将苏夕颜当成了她的粗使丫鬟。

苏雨嫣微微变了脸色,没有出声地看了苏夕颜一眼。

不止是苏雨嫣,整个花苑中跟来伺候的丫鬟都大气不敢喘。徐家小姐以后是要当夫人的,她们若贸然帮大小姐接过茶盏,或许会被徐家小姐记恨上。

一时间花苑之中寂静无声,苏雨嫣眼眸闪烁寒芒笑看着。

苏家还没有谁敢这样支使过她,就算是老夫人让她倒茶,也不敢如此的趾高气昂。苏夕颜想到了一个人六王爷。

他有时候也喜欢这样使唤自己,但使唤过后,总还要再哄一哄,劝一劝她,或者给她做一两顿可口的饭菜。

但徐家小姐是个什么玩意?能跟六王爷比?

徐宝鹃还没有当上正夫人呢!就迫不及待地端起正夫人的派头了!

苏夕颜看了她一眼,清澈的眸光似笑非笑。

外面苏富泽说不定还没有离开,正好能让他看清徐宝鹃的品性到底如何!

苏夕颜乖顺地放下了手中的笔墨,接过徐宝鹃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地给她倒上了茶水。

花苑中的丫鬟们瞪大了眼睛,她们听闻大小姐心高气傲,怎么肯低下身子为徐家小姐端茶倒水?

而且大小姐嫡女的身份,可比徐家小姐的身份要精贵多了!

苏雨嫣也惊讶了一瞬,双眸顿时幽暗起来。苏夕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拿捏了?难道是她在茶水中做了手脚?

苏夕颜将沏好的茶水放在了徐宝鹃的面前,徐宝鹃扬起眉梢斜睨着她,随即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烫得她舌头都快起泡了!

一口刚被她喝下去的热茶,被徐宝鹃又吐了出来,“苏夕颜你是故意的吗?这么烫的茶你端过来让我怎么喝?”

徐宝鹃使唤她倒茶,烫掉她的舌头都只是小事而已。

苏夕颜一脸歉意般轻声说道:“我没有做过伺候人的事情,没能把握好茶的温度,表姑见谅……”

徐宝鹃冷哼一声,想起自己娘亲教过她调教人的手段。苏家大小姐不过如此,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小姑娘而已。见花苑里面的丫鬟都不敢做声,苏雨嫣也不敢求情,徐宝鹃一脸满意地对苏夕颜说道:“你要多学着一点,不要仗着自己是嫡出的身份,就端着架子,什么都不会。以后不会伺候人可怎么行?”

徐宝鹃没有点明,旁人都能听出她以后要大小姐时常来伺候。

苏夕颜心中冷笑不止,脸上露出听话的表情,“颜儿记下了……”

徐宝鹃像是饶过她一般,摆了摆手道:“再去给我倒一杯茶来,不许太烫。”

在丫鬟的注视下,苏夕颜又给徐宝鹃倒了一杯茶。

而这一杯茶却像是比上一杯更烫,徐宝鹃顿时觉得苏夕颜是故意的,又看见她垂着面容看似恭敬,却含着嘲讽的笑容。

徐宝鹃心中狠下,想着这还了得?苏家大小姐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抬手竟将一被子热茶朝苏夕颜的脸泼了过去。

满院子的丫鬟发出惊呼声,这杯热茶要是烫在大小姐的脸上,怕是要毁容了。徐家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茶嫌烫等凉了再喝也无事,何必要一直折腾大小姐!

她这还没嫁进来呢!若嫁进来,大小姐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听着满院子丫鬟的惊呼,苏富泽再也站不住了。

苏夕颜就是想将她激怒,她没料到徐宝鹃胆子比脑子大,真的敢泼自己。苏夕颜像是往后倒了一步,一个踉跄,躲过了扑面而来的热茶。

冒着热气的茶水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就算隔着一层纱衣,也烫得红肿起来。所幸烫伤得不大。

苏夕颜眼中含泪,委屈般望着徐宝鹃。

徐宝鹃看见她这幅模样,心中也有些慌张,强装镇定地对院中丫鬟呼喝道:“多大点事情?敷点烫伤药就没事了!你们也看到了,她将这么烫的茶水端过来,不就是诚心想害我的吗?”

她又转头对苏雨嫣开口,似想拉着苏雨嫣做自己的同盟,“伺候人的事情这么简单,她却学不会!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而已!再说了,大小姐会刺绣又能写一手小楷,怎么连茶都倒不好,分明就是故意在针对我,二小姐你说是不是?”

苏雨嫣若说是,她的脑子就也有问题。苏夕颜怎么说都是她的嫡姐,而徐宝鹃能不能嫁进来还难说呢!她这样嚣张跋扈,一点也不聪慧,在众目睽睽下就敢发作苏夕颜。以为自己的身份是公主娘娘吗?

苏雨嫣冷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苏富泽从院子门外走了进来,就看见好几个丫鬟簇拥着苏夕颜。

他快步走到自己女儿身边,就看见她烫红的臂膀,顿时沉下脸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些下人都是摆设吗?让堂堂的苏家大小姐去伺候人!”

丫鬟们看见怒气冲冲的苏富泽全都跪了下来,老爷是什么时候来得?

徐宝鹃捏着手中的丝绢慌忙站起了身子,脸上挤出笑容望着他。难道自己刚才说得话,都被他听见了?

她望着苏富泽,苏富泽却没眼去看她,而是对跪着的丫鬟怒斥道:“还跪在这,快去拿冰块和烫伤药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烫伤了?”苏富泽向她问道。

苏夕颜含着眼泪,怯怯地看了徐宝鹃一眼,一副不敢说真话的模样,“女儿……帮表姑倒茶,表姑没拿稳就洒在了我的身上。”

苏富泽见她小声嗫嚅的模样,一阵心疼。夕颜是正儿八经的苏家嫡女,就算自己以前没将她放在心上过,她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被一个远方表亲拿捏欺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苏雨嫣也是,见自己姐姐被欺负,她就坐在一旁闷不吭声,还跟这个徐家小姐有说有笑!

他让另一个跪着的丫鬟回话:“说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小姐掌家后,对下人极是宽厚,赏罚分明,还上调了她们的月银。反观徐家二小姐尖刻跋扈,尚且能这样对待嫡出的小姐,更别说对待她们这些下人了……

跪着的丫鬟说道:“……徐家小姐让大小姐为她倒了两回茶,一直嫌大小姐沏得茶水太烫。第二次的时候就将茶水泼到了大小姐的脸上,大小姐躲闪不及,就被烫伤了臂膀。”

苏富泽听完之后,眼中有了刀子般的光芒冷冷地望着徐宝鹃,“院子中这么多下人,你不用,就要去使唤苏家的嫡出小姐?你让她沏茶,还嫌她倒得茶水太烫,竟要泼花她的脸!”

徐宝鹃脸色发白,她不自觉地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她还想嫁给面前的这个男人呢,绝不让在他心中留下坏印象,徐宝鹃慌张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泼她的,夕颜都说了……我只是手没拿稳而已。我跟夕颜的关系很好,怎么可能这样对她?让她倒茶也是为显亲近。只是夕颜倒得茶太烫,我没忍住说了她两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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