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长卿的眼泪还是抑制不住的流,他点点头道:“郝伯伯,我明白了。可是我还是很难过,我,我不想你死。”
郝简修笑了笑,道:“长卿啊,想想开心的事就不难过了。还记得郝伯伯以前对你说的话吗?如果难过了,就想想开心的事儿。”

岳长卿再度点点头,道:“郝伯伯,你最开心的事是什么事啊?”

“我啊……”郝简修脸上浮现出回忆之色,道:“我最开心的事就是和叶春大哥一起喝酒了。”

“叶春大哥?”岳长卿疑惑道。

“你小子!”郝简修哈哈一笑,道:“你应该叫叶春大伯。叶春大哥是我年轻时候的师兄,他是个读书人,很有学问的。”

岳长卿总算止住眼泪,惊叹道:“那叶春大伯肯定也很厉害了。”

郝简修遥遥头,道:“他不厉害呢,但是他很会讲道理,比很多老学究都会讲道理,而且还讲得人心服口服。”

“这还不厉害?厉害炸了啊!”岳长卿喝了一口神仙酿压压惊道。

郝简修一笑,道:“长卿,你有时候还真像叶春师兄,也喜欢讲道理,而且还有些认死理。”

岳长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郝伯伯,你跟我说说和叶春大伯一起喝酒的事吧。”

郝简修呵呵一笑,道:“好啊。那个时候啊,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你叶春大伯他喜欢喝酒,但是他又不能喝,每次喝不到一两,就醉得一塌糊涂,都是我背他回去的。但是,事后一提到喝酒,他又按捺不住,总要喝点儿。有一次啊,我和你叶春大伯一起在快活楼喝酒,那个酒哟,那个滋味可是美得很。”

“郝伯伯,快活楼里的酒要比别的地方好喝吗?”岳长卿不解的问道。

“嘿嘿……”郝简修笑得神秘兮兮的,他道:“那里的酒可是被称为花酒啊,花酒的滋味哟,那可是比一般的酒要美上太多啊。”

“啊?为什么花酒就要美一些呢?花酒是用花酿成的美酒吗?”岳长卿好奇的问道。

郝简修摇摇头,看着岳长卿一脸的单纯,他笑道:“这个所谓的花酒啊,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总之,要比一般的酒美很多。”

岳长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然后呢郝伯伯?”

“然后,我和你叶春大伯自然是喝酒喝到了天光大亮了。那一晚上,你叶春大伯不知道是哪根筋撘得不对,居然喝了二两才醉倒。而且,醉倒之后,他没一会儿就醒了,醒来又继续喝,又是喝了二两再醉。醉过后没多久,他又醒了,醒了又继续。就这样,我们一直喝到天光大亮。”郝简修津津有味的道。敢情他们喝花酒,就真的只是喝酒,还喝了一晚上。

岳长卿眨了眨眼睛,道:“那郝伯伯你不得是照顾了叶春大伯一晚上,那你怎么会开心呢?”

郝简修一笑,道:“开心是因为这个,你等着,我去拿给你看。”

岳长卿挠了挠脑袋,看着郝简修飞快的往他的房间跑去。

没一会儿,郝简修就出来了,他的手上多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镂刻花纹的木盒子。

“长卿,过来,郝伯伯给你看一样东西。”郝简修小跑过来,向岳长卿招手道。

岳长卿连忙过去,好奇的看着郝简修。

郝简修一脸的郑重,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将手上的木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卷卷好的白色绢布。

接着,郝简修郑而重之的拿起这一小卷绢布,双手缓缓打开,露出这绢布之上写着两列十个字。

岳长卿定睛一看,这写的字是: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

郝简修定定的看着这十个字,一言不发,脸上的神色也是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郝简修突然哈哈一笑,对岳长卿道:“长卿,每次我想起叶春师兄在醉意最盛的时候,挥毫泼墨,写下这十个大字,我就感觉一种畅怀快意,仿佛所有的心事、不开心的事尽皆散去。”

“郝伯伯,叶春大伯写下这十个大字的时候肯定非常潇洒吧?”岳长卿默念着这一句诗,心底也油然生出一股豪气。

“那是,当时你叶春大伯在快活楼,当着数百人的面,以这两句诗艳压群雄,令在场所有的读书人都低眉垂首,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啊。而且,那一次你叶春大伯还得了花魁的青睐邀他入幕呢。但是,你叶春大伯跟你也是一个性子,有点呆,愣是要知道为什么。你想啊,人家花魁邀你入幕,就算是有原因也不好启齿对不对,总之是仰慕嘛,你何必纠结呢?但偏偏你叶春大伯就是纠结,愣是喝了一晚上的酒,也没入那花魁的幕。”

岳长卿一脸的不解,道:“郝伯伯,什么是花魁啊?”

“啊?”郝简修菊花一般的老脸一抽,随即兴致寥寥道:“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是很多很多人求都求之不得的。”

“这样啊,那叶春大伯也是很有个性。”岳长卿点点头道。

郝简修一脸无语,道:“也就你觉得他有个性。呐,这十个字现在送你了,反正你也跟叶春师兄很像,倒不如留给你,也算是遇上了知音。”

说完,郝简修直接将绢布往岳长卿怀里一塞。

岳长卿目瞪口呆的接过绢布,只觉这十个字真是神奇,隐隐有震荡之意直冲胸臆。

“郝伯伯,我会好好保存叶春大伯的东西的。”岳长卿将绢布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郑重道。

郝简修摆摆手,道:“现在是你的东西,怎么处理你自己做决定。”

说着,郝简修看了一眼那葫芦,道:“长卿,这神仙酿你还没喝完呢,再喝点儿。”

“啊?”岳长卿一愣,道:“好。郝伯伯,你也喝点儿吧。”

郝简修摇摇头,道:“我不喝,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岳长卿再不多言,拿起葫芦咕噜咕噜往嘴里倒,没多一会儿,一葫芦的神仙酿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岳长卿突然一惊,他想起自己昨晚就是喝了神仙酿后,什么都没做就睡到大天亮。而今天,他又喝神仙酿,那会不会还是和昨天一样,喝完就睡着了呢?可是,他还有功课如练气、练剑、看书啥的都没做呢。

正想着,岳长卿感觉一股昏沉的睡意快速的涌上来,还不待他要做什么,就直接倒下。

在睡过去之前,岳长卿满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有十个大字不停的在转来转去。这十个大字正是那绢布上的一句诗: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

郝简修看着岳长卿又一次昏睡过去,他微微一笑,还是和昨晚一样,将岳长卿送进房间,然后自己离开了。

新的一天到来,长者居凤熹的宅院内,凤熹坐在凉亭内的摇椅上,一边吃着侍女珠儿递过来的新鲜果瓜,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正在打扫院落的裴玄。

裴玄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有精无采的扫着院子里的落叶。那几乎有他人高的竹制成笤帚在他手上也是有气无力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面上划拉。

凤熹对珠儿使了个眼色,珠儿心领神会,双手在小蛮腰一插,朝着裴玄厉声喝道:“裴玄,你在干嘛呢?还不使点儿劲儿,扫快点!”

裴玄闻听此音,顿时吓得一哆嗦,如魂从天降、方回体内。

裴玄一顿连滚带爬跑到这凉亭内,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道:“我说师兄啊,您有什么事就吩咐吧,求您别在让我扫地了,我这都扫了快两天的地了。要死了、要死了!”

凤熹冷冷一笑:“你不是说这三天的时间你都归我吗?这才扫了不到两天的地,你就要死要活的,我还能指望让你做别的?”

裴玄一急,连忙道:“师兄,能指望能指望,只要不扫地,别的都行!”

凤熹嗤笑一声,道:“那你说说,你还能做啥?”

“师兄,我能做的多着呢!”裴玄连忙爬起来,扳着手指头道:“能吃、能喝、能睡、能赌、能玩儿,这龙川镇大小地方我都逛了个遍,镇上哪家饭馆的味道最好、哪家酒馆的酒水最正宗、哪家赌场最有意思、哪些地方最值得去,我全都一清二楚,绝对能给师兄您最好的建议。”

“滚!”凤熹冷着脸厉喝一声:“赶紧滚过去扫地,不扫干净要你好看!”

裴玄吓得脖子一缩,连忙跑到树荫下,一边有气无力的扫着地,一边朝凤熹这边张望。

待看到凤熹脸色稍霁,他才喊道:“师兄,这龙川镇没人比我更熟,我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您就考虑考虑让我干点儿别的吧。”

凤熹理都懒得理会他,无比惬意的吃着瓜果,和珠儿说笑着谈论什么果子好吃、该怎么吃。

好半天,凤熹才伸了个懒腰,从摇椅上起来,道:“珠儿啊,跟老爷我一起出去逛逛吧。”

珠儿娇俏的回应一声:“好的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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