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沫白和余晓露拔腿狂奔,飞速穿过空荡荡的广场,向校门边的车棚跑去。
车棚里零散分布着三只丧尸,看见两人,嘶叫着冲上前。

“把你的刀给我,我去解决这几只,你去开自行车锁,就是最前排那辆,蓝色的山地车。”

两人交换物件。张沫白手拿双刀,扑向最前方的怪物,学着街机游戏里看来的套路,一刀插进怪物前额,另一刀对准太阳穴,狠狠捅了进去。双刀拔出,带出一片黑血,怪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张沫白脑海中突然闪过电影里凶悍人物舌舔血刀的场景,不禁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刀身。上面红红黑黑,还粘带着肉块。“骗子!下次碰见让他当着我的面舔个够!”

“锁开了,张沫白,快走!”

“哦好!”

张沫白看了眼另两只丧尸,离得不近构不成威胁,便也不再管它们。

两人推车前奔,一只“全副武装”的怪物突然挡住了去路。

“保……保安?”

只见前方的怪物身穿防刺背心,头盔稳稳安在头上,却并不能防护他的脖子,伤口从耳后一直到锁骨处,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张沫白走上前,看见了玻璃面罩后那双灰白陌生的眼。

这就是那个有时会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和蔼大叔?

张沫白心中一酸,整个世界完全变样的沉痛感再一次压上心头。

那怪物颤巍巍朝两人走来,张大嘴咬合,却被玻璃面罩挡住,疯狂咬着空气。

张沫白拿刀走上前,狠下心,从保安的下颌处一下捅入。血沿着刀柄流到他手上,黏糊糊的,已经冷掉。

张沫白突然莫名有些恐惧。他发现自己如今好像已经感觉不到太多不适,一刀一刀捅入脑中这件事仿佛理所应当,刀推入血肉的声音也不再让他恶心。

面罩后,怪物眼球上的血丝慢慢消退,只剩下一片灰白。那眼神没有生气,没有聚焦,可张沫白觉得就像是在盯着自己。

余晓露推着车走过来,轻轻说道:“走吧。”

张沫白缓缓将保安大叔抱放到地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小跑着拿起滚落在墙边的伸缩警棍。用力一甩,那警棍在“唰唰”有声,尾端兀自还在空中微微抖动,似乎威力不俗。

“我听新闻说如今的校园保安都会配备钢叉、辣椒水、伸缩警棍之类的,我当时还笑着说钢叉要来干嘛,刺猹吗?没想到现在它们倒是派上了用场。”四周几乎没什么怪物,张沫白放松下来,开始在保安身上摸寻搜刮。

“你在找什么?”

“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锋利一些的刀,我那柄水果刀已经砍钝了。现在这种情况,身上多一把刀就多份保障。”

张沫白窸窸窣窣地摸了半天,却依旧两手空空,不禁破口大骂:“不要说刀,连瓶辣椒水都没有,大叔啊你这保安当得真寒酸!”

余晓露白眼翻上天际,没好气地开口:“辣椒水对付这些怪物有用吗?”

张沫白泄气起身,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蹲下,开始扒保安的防弹背心。“先不要说这东西有没有用,拿在手里总归没有坏处……”

刚说完张沫白就后悔了。这防弹背心在手里掂掂估摸着大概四五斤,不要说余晓露,连自己长时间穿着估计都吃不消,实际防护在负重劳累面前几乎聊胜于无。

“嘶……”

一阵嘶吼声从身后传来,两人惊慌地转过头,只见刚刚在车棚的两只丧尸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身后竟然还多出了七八只怪物,涎水直滴,吼叫连连。

余晓露赶忙推车小跑,出了校门后一回头,却找不见张沫白的身影,慌得她四处找寻。忽然听得一阵声响,余晓露循声望去,只见那电动伸缩铁门竟开始慢慢启动。

原来张沫白是想将那些怪物全部都拦在学校里,于是闪进了门卫室。焦急中也顾不得看什么文字说明,“噼啪”一下按了最醒目的按钮。窗外的伸缩门应声慢慢合拢,张沫白暗松一口气,回头锁好门卫室铁门,打开窗跳到了外面。

身后,丧尸群撞击在铁门上,双手透过缝隙上下挥动,一双双血盆大口拼命朝两人咬合。饶是隔着铁门,余晓露依旧心悸不已。

张沫白朝前一看,只见马路上停满了摆放不规则小轿车,一阵风刮过,卷起了薄薄一阵沙尘。不远处,一辆公交车被轿车围停在路中央,乘客司机却都已不见了踪影。

面前寂寂无人,身后嘶叫连连,张沫白忽然感觉被一股巨大荒凉感裹住,内心一片迷茫。

不知何时,手上稍有温热传来。张沫白回过神,诧异地扭头,只见余晓露抓着自己的手,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我……我知道你是想鼓励我,麻烦不要每次都露出这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怕……”

余晓露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满腔柔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声轻哼,气急败坏地甩开了张沫白的手。

张沫白也不再与她调笑,慢慢用目光一寸寸审视街道上的状况。街上并没有想象里那种丧尸成群的样景,反倒很是静静,就像是遇上什么特殊节日,所有人都窝在家里不出来一般。

远处到是有几只怪物,不过也是数量稀少,绝对称不上一群。

张沫白曾在贴吧里看过这么一段半认真半调笑的话,说是如果中国爆发类似灾难,那么想要活下来一定是极难极难的。可如今看来,情况和想象中的一点都不相符。

张沫白忽地对“计划生育”政策充满了无限敬意。

“难不成这灾难传染得根本没我们想象中那么快?”张沫白暗自纳闷,“但根据余晓露爸妈所说,灾难已经传到了他们那儿,所以速度一定是不慢的。要想有速度,必须有数量……”

张沫白正想着,突然感觉衣服被人拉了拉,不禁转过头。只见余晓露望着自己,眼里亮晶晶的,似有无限心事想要诉说。

“张沫白,既然已经到了校门口,那么……那么我就要回去找我爸妈了……”

张沫白心里一空,脱口而出的挽留一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回想起一次次的出生入死,嬉笑打骂——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将她当做最亲近的人之一。

“今后……今后我又要一个人面对了吗……”张沫白这么想着,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

余晓露又何尝不是这样。卫生间的初次相遇,调虎离山;随后的食堂会合,她被侵犯时的挺身而出;再到之后的阳台夜谈,相互安慰;寝室里的调笑打骂,刚刚的一路惊险……一幕幕场景像电影一般慢慢在余晓露眼前放过,最后的最后定格的,是张沫白一直坏坏的笑。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和他的感情已经那么深。

“呼……”张沫白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你不说我也想提出来了,你爸妈估计都等急了。好在现在马路上也空空的,没什么怪物,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自以为身手不错就……”

话还没说完,余晓露突然环抱住了张沫白。

张沫白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同龄异性这么紧紧抱着,一时不知道该用手摸摸她的头安慰一下呢还是怎样,只能依样画葫芦,傻傻地箍住她的腰,一动不动。

过了会儿,怀里的余晓露似乎开始轻轻抽泣,张沫白只能轻轻拍打起她的背,又感觉这样说不出的怪异,于是开口:“你……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虽然这儿到你家路不远,但千万不要着急,宁可慢一些也不要冒险。路上万一不方便藏在哪里遇到人了,也别太相信他们,总归要小心。还有,别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哭起来不好看,喏,笑一个……”

怀里的余晓露突然抬起头,直视着张沫白。一双秀气凤眼还挂着泪滴,眸子里满是幽怨神色。张沫白脸上的笑慢慢凝固住,表情变得心虚起来。

余晓露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觉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向外涌出,止都止不住。眼前的臭家伙一脸的纳闷而又尴尬,竟一点表示都没有,这让她无比窝火。

“我……我马上就要走了,这家伙就说这些话?”余晓露一阵气急。

只见那个家伙挠挠头,微微抽了抽嘴角,显得更无辜了。

余晓露体内的洪荒之力终于爆发,她柳眉一挑,两手迅捷无比地按下张沫白的脑袋,小嘴狠狠吻了上去。

“轰隆!”,一颗原子弹就这样在张沫白脑中爆炸,升腾起了一朵巨大无比的蘑菇云。

余晓露脑子里也是一片浆糊,自己都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异常举动吓了一跳,讷讷地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湿凉中突然感到一条软软热热的东西钻了进来,余晓露吓得立马松开嘴,整个人弹出半米远。

余晓露脸火辣辣地烧,心中半是忐忑半是期待,鼓起勇气抬头一看,只见张沫白舔了舔嘴唇,道:“你抢走了我珍藏快十八年的初吻。”

“你!”

张沫白笑着一指后方,说:“他们作证。”

身后,那些怪物叫得更欢了。

“好了好了,”张沫白伸出手弹了下余晓露气鼓鼓的脸:“快走吧,你爸妈等着你呢,路上小心啊。”

余晓露一扶自行车支架,跨了上去。

“哦等等!”张沫白从兜里掏出了什么,递了过去。“这个手机你拿着,在路上可以联系一下他们,反正我也用不着。电不多了,省着点用哦。”

“可是你爸妈他们……”

“都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发短信,估计今后也不会了吧……”张沫白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亮起了火花,“如果……如果万一他们回了我,麻烦你告诉他们,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们往家里赶。”

“谢谢。”余晓露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接过手机,“你……你路上也要小心,有充电的地方不要忘了给电瓶车充电,如果短时间到不了,一路上一定要躲好……”

张了张口,心底无数话语涌出嘴,却变成了几句干巴巴的交代。余晓露怔了怔,慢慢踩上蹬脚。

“张沫白,再见。”余晓露忍住泪,用力一踩,离身后的人渐渐远去。

背后传来张沫白的声音:“余晓露,遇到什么事情别轻易放弃,你一定要活着啊!因为我早晚有一天会再遇见你!”

余晓露咬紧牙关,加大了脚上的力度。

张沫白喊完话,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慢慢坐倒在地上。会再遇到她吗?张沫白自嘲地一笑。

你他妈的还是先造出那辆根本没有的电动车吧,他对自己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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