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眉眼寡淡无欢,清俊的面容之上并没有多少情绪,“儿臣想四处云游一番,身边无事无人打扰会更好一些。”
贵妃抬眸看着他,情绪渐渐的缓和下来,心中的气也因此而消了不少,“母妃只是觉得你不该放手,皇家人,手里要是不抓点什么东西,谁会多看你几眼?”

她的眸色凄怨,脸上挂着的是深宫中的妇人最常见的落寞和哀怨神色,“若非母妃有家族的支撑,你怕是也安好不到今日……这些理念你并非不懂,只是你却我行我素,母妃岂能不怨你?”

凤澜站在一侧安安静静的听着,贵妃深深的闭了闭眼,浓重的叹息声带着不可察觉的哀伤。

“罢了,你要出宫游玩便去罢,人都带上,你一人在外吃穿住行皆需人照顾着,母妃身边有人,不用他们两个。”

男人的唇角微动,“母妃……”

贵妃摆了摆手,“退下罢,等哪日要离宫的时候,再与母妃说说,母妃送你。”

凤澜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的脸庞,“儿臣明日就走。”

贵妃身形僵住,她抬眸看他,沉默了良久这才垂了垂眼睑,开口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府里的人还没有遣散。”

贵妃往回走去,娇弱的身子缓缓的落座于软榻之上,“那行,出去走走也好,务必注意安全。”

凤澜低低的应了一声,他深深的凝视了贵妃一眼,缓缓俯身屈膝跪下,地面上的温度极冷,他的双手撑在地面上,朝着贵妃重重的叩首三次。

有一股难言的情绪翻涌而上,他再缓缓的站起身来,视线最后一次定在这位曾经风光无比的女人身上,拱手行礼,他的嗓音低的有些过分,一字一句仿若注入了千斤重量,“母妃,保重。”

贵妃此刻不明他的心境,只是扬了扬手,随口道了句,“下去罢。”

男人简单的应了声是,便干脆的转身退下了。

贵妃的目光一直紧随着他的身影,直至他离去,挺直的背脊这才软了下来,瘫倒在软榻上,身侧的嬷嬷忙唤了一声,“娘娘?”

贵妃深深的闭了闭眼,温热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澜儿从未与我分离……他从未与我分离……”

这是为儿而伤,嬷嬷赶忙劝道,“娘娘莫急莫急,等王爷云游归来,便会将娘娘重新接到身边的。”

“不会的,定是皇帝和皇后要他做了什么退让,处理本妃的圣喻这才迟迟没有下达,他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朝堂了,日后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漂流,,李嬷嬷我真是可恨,方才我竟然……竟然还出口伤了他……”

榻上的人哭的不成样子,面上用被褥死死的捂着,不让哭泣声过大,李嬷嬷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不可置否的抿紧了唇角。

……

临近纳兰,阴雨连绵,暴雨不断,很难赶路。

骑马是行不通的,为了抓紧时间,郁唯楚便让穆诚弄了辆马车来继续赶路。

下雨,路上到处都是泥泞坑洼,马车也不好走,等赶了一会路,不知怎么的,那马车轮子还都陷进了坑里边,进不得也退不得。

穆诚戴着斗笠跳下马车看了一会,郁唯楚掀开车帘,问了一句,“怎么了?”

穆诚回道,“这路被落叶挡住了,方才属下没瞧见这是坑,车轮子陷进坑里去了,不若王妃先下马车,属下将马车整个扛起来,看看能不能继续走?”

车上有伞,郁唯楚打开了伞便下了马车,一路上她穿的都是男装,简便的很,也不担心会弄脏衣服。

她先是站在一侧,看着穆诚用手推着马车的一侧,许是陷进的坑里太深,马车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

穆诚又俯身下来,双手凝力撑在车轮子那边,马车也只是微动,郁唯楚站着看了会,直接把伞合上,丢到了马车的外侧,就这样淋着雨朝穆诚那边走去。

穆诚惊道,“王妃不可,您快上马车去。”

雨下的很大,合上伞不过几瞬之间,郁唯楚身上便被打湿了一大片。

她的手撑在了另一只陷进坑里的车轮上,这种东西,像他们习武之人是不敢太大用力的,至多便是用一点点小劲,生怕弄不出车轮子就算了,还把整个马车给掀了顶。

“别劝了,我数到三,一起推。”

穆诚微微一怔,目光投落在郁唯楚的身上,女人乌黑的眼睛上被雨水打落,轻轻的眨了一下,清秀白净的脸上一片水渍,“一、二、三,推。”

马车顿时就有些松动,比之前的要好很多,郁唯楚看了穆诚一眼,“再来。”

男人的眸里略略闪过一丝光彩,听着郁唯楚的指令推着马车。

他们齐心协力,时间倒是花的不是很长,不一会儿就将马车推到了平地上。

但这雨势太大,郁唯楚身上的衣服被淋湿的七七八八,又是穿着紧身的男装,姣好的身材被完美的勾勒出来,穆诚眼神游移开来,咳了一声道,“王妃快上马车,等一下就到街上了。”

“好。”

两人再次赶路,这一回穆诚赶路的速度放慢了些,车内有郁唯楚换洗的衣服,他自然不怕郁唯楚会傻到投客栈之后才换过。

据他所知,这位主母人还是挺机灵的,只是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爱胡言乱语罢了。

纳兰的天气真是恶劣,横竖不过是差那么一段路,郁唯楚思前想后,觉得还有那么几天的时间,便想等雨势稍停了些再走。

奈何等到了晚上,雨势都不曾小过,一直下个不停。

郁唯楚和穆诚只好在客栈住下,今日是四月二十五,穆诚说,明日大抵是午时就能抵达纳兰帝都。

陆清清信中所说的时间是四月二十八,时间应该还是富裕的,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是不知为何,心底总觉得空落落的,很是不安。

偏偏那种不安,还来的有点莫名其妙。

好在第二天的时候,雨势稍稍停了一些,郁唯楚和穆诚继续赶,为了赶时间和怕下雨,他们两个都是在车上用的早膳。

她让穆诚先去寻苏府,寒墨夜之前给过穆诚一张地图,那地图郁唯楚是看不懂的,但穆诚却是十分的精通。

很是快速的便找到了苏府。

郁唯楚掀开车帘下车,她那张脸不必通报都能进府,走进之后本想随便抓了个人问了问陆清清的下落,谁知道陆清清却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在她尚未开口之前就疾速的冲了出来。

郁唯楚唇角微弯,陆清清却是急的快要哭了,“世子……楚楚,你快去六王府,王爷好像是今日行刑。”

郁唯楚的面色一变,“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穆诚也稍稍的挑了挑眉头,陆清清虽长话短说,但还是显得有些凌乱。

“我刚刚得到消息,王爷连府中的下人都遣散了,身边的锦书和锦华都让人送去了宫里,应该是要出事了,楚楚,楚楚……你快去拦住王爷好不好?”

郁唯楚脸色有些发白,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六王府那边冲去,陆清清赶忙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急切。

“世子私底下唤王爷,最亲密的是澜哥哥……楚楚你可不可以利用世子的身份,去将王爷拦下,切莫做傻事啊。”

郁唯楚的脑袋空白了几分,应了声好,她的目光落在穆诚的腰间上,拔出了他腰间的长剑便往府外走去。

她长剑一挥,斩断了马车架子和烈马的连接绳索,把剑一扔丢到了马车上,她翻身一跃,坐上了马匹,立即就驾了一声,扬尘而去。

穆诚跟在她的身后,郁唯楚的动作太快,他根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出了府门,等他出了府门,她依旧骑着马走了。

陆清清在府内也是急的团团转,抓着一个人急切的道,“快备马,我要去六王府。”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府内府外都忙的一团乱。

苏府的气氛极度的紧绷,而诺大的六王府,却是空空荡荡的,人际罕见。

男人盘腿坐在软垫上,前方铺着素色的麻布,上边展列着一套精美的茶具,配对着一套瓷白色的茶壶,却只有两个茶杯。

一个置在他的前方,一个置在他对面铺着的,那个软垫上的前方。

像是与谁对饮畅聊一般。

屋内静寂的只剩下他平缓的呼吸声,再无其他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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