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郁唯楚的身子才会这般虚弱。
她可是苏凉,苏凉的身子一贯没什么大碍,更是文武双全,能女扮男装十八年骗过所有的朝臣,那身子必定不会成为她的累赘。

但是……

现在的苏凉,来月事的时候,却是差点连动都动弹不得。

曲漓的眼睛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你又想起什么来了?”

他刚好就是想起了,当初出使纳兰,启程回顺天,因为遇刺,而郁唯楚倾身亲吻与他唇角,说着等他的身子好些了,就嫁与他的记忆。

记忆够美。

像是一抹闪耀在黑夜之中的烟火,璀璨而注定夺目。

他觉得一旦恢复了记忆,知道真相的背后,也许会愈发的受不住。

可……

那些都是属于他的记忆,都是属于他和郁唯楚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怎么能够忘却,又为什么要忘却?

“不要管本王记起了多少,本王要恢复所有的记忆,”寒墨夜定定的看着他,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指紧紧的攥在了一起,“你有没有办法?”

曲漓沉默了良久,最后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的说了一句,“我没有办法。”

医书上并没有记载,该如何让人恢复记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寒墨夜恢复记忆之前,找到驱除他心魔的方法。

仅此,而已。

……

郁唯楚只是淋浴而已,用热水敷在小腹上,感觉却是好了很多。

这里没有西药可以吃,其实疼的实在过分的时候,也是可以熬些中药来喝的。

只是是药三分毒,来月事的时候,也正是排毒的时候,还要给自己的身体多加毒份,的确是不大好。

但这疼根本无法忍,今日是第一日,尚且如此疼痛,明日还不知道会疼成什么鬼样。

郁唯楚想想都有些后怕。

可惜这里比不得纳兰,取药比较难,还得经过曲漓的手。

若是曲漓在寒墨夜的耳边费上什么话,她怕是得活活疼死,寒墨夜也不会给她药喝。

落苏搀扶着她离开,郁唯楚的手却是轻轻的推开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扶着我。”

落苏的面容一僵,低垂下了眼睑。

她沉默了会,酝酿着说辞,这才慢慢的开口,“主子说,要落苏陪着王妃用晚膳,等王妃用过晚膳之后,再伺候王妃歇下。”

郁唯楚也默了一会,“好。”

她沐浴出来之后,身体已经好很多了,等会一吃完她就上床,继续睡觉。

哪怕睡不着也要躺着,宁可无聊死也不能疼死。

她是回屋用膳的,只是刚回到房间就有东西吃。

有鸡肉炖的人参滋补汤,上边的油水全都被人给收敛个干净,落苏让她先把这个汤给喝了,然后再给她布菜,菜色样样都是按照郁唯楚的口味做的,只是没有辣的,全都清淡。

一想到她来月事前,还左手右手捧着辣酱来吃,当时觉得过瘾,现在想想难怪这么疼。

将碗里的补汤喝完,郁唯楚又吃了点东西,饶是她胃口很好,但是腹内始终涨涨的不好受,还是没有多吃。

落苏见她难受,也不敢多话,只是皱着眉头担忧的望着她。

郁唯楚黑色的长发垂直的放着,她的脸色淡的几乎没有什么颜色,无意那般一瞥,却是猝不及防的见着落苏一敛担忧的神情。

她的眸色微怔,随即却是缓缓的移开了视线。

“我想睡觉了,你离开罢,不用照顾我。”

“还不能歇着,王妃还有药没有喝。”

郁唯楚迷惑的望向落苏,落苏道,“曲神医说了,王妃如今身子虚弱,他为王妃开了一帖药子,已经在熬着了,等会便有人会把药给送过来,王妃等服下之后再歇息罢。”

郁唯楚点点脑袋,哦了一声。

落苏让她先到床上盖好被子暖着。

郁唯楚不能睡,只是坐在床榻上,后背靠在床头前与落苏两两相望着。

其实很奇怪,她对寒墨夜可以是骂可以是打,但不论如何他们之间的气氛,绝不会尴尬,就算她多寒心,看见寒墨夜就来气她也不会觉得,和他相处很别扭,很难受。

但眼下和落苏处着,那么担忧的眼神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她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落苏能觉察到她的异样,只是不能很精准的揣测到她在想些什么。

安静的屋内响起她的声音,“王妃。”

郁唯楚扭过头来看她。

落苏微微收紧了手,目光静静的落在她的身上,“王妃……还是很讨厌我们么?”。

郁唯楚眉眼一颤,没有想到落苏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讨厌么……

不,她并不讨厌他们。

确切的说,她从来没有讨厌过他们。

许许多多人的存在,也许只是为了一个人,也许也只是为了圆一个故事。

圆一个圆满的故事,可惜一个故事里,该是有喜有悲的,而她只是,不幸的成为了故事里,被人推出来当悲伤者的存在罢了。

郁唯楚敛了敛眉眼,并没有回应。

落苏的眉眼也跟着垂下,好不容易鼓起重谈旧事的勇气,渐渐的又被消磨殆尽。

她其实……

是想和郁唯楚说一个故事。

一个有关于一对情人,在历尽生死劫难,其中女子离开之后,那个被留下来的男子的下场的故事。

只是不知,该如何说起才对,又是百般顾虑着,怕郁唯楚眼下身子不好,伤疤再度被人挑起的刺痛感,会让她更加的不好受。

唇角翕动着,落苏闭着眼深吸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却是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一惊,转身回看的时候,那迟迟没有送过来的药汤,已经有人端着托盘,送过来了。

落苏静了静,还是迈步上前接过药碗,然后折身返回床前,俯身让郁唯楚服下,而后,替她掖好被角,便转身离开了。

……

夜里,安静的只剩下窗外那一点滴答滴答的雨声。

白日里睡的太多,晚上反倒是睡不着,郁唯楚躺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感觉一晚上肚子都在发热,就像是下午睡着之前,寒墨夜为她用内力捂暖一般的错觉。

郁唯楚睡的很好,肚子也不大疼,就是偶尔觉得呼吸不是很顺畅,但过没一会就好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也是很轻松自在。

不过刚下床没一会,洗漱过后又开始隐隐作疼,郁唯楚深深的吸了口气,手握成拳以平复自己内心深处缓缓升起的暴躁心理。

姨妈真是,十分磨人的小妖精――

寒墨夜说不出现就真的不出现,除了郁唯楚在床上躺尸的时候,他来看过她一次之外,便再也不踏足她的地盘。

用午膳的时候他也不曾来过。

曲漓说了,女人来这事,心情极为容易烦躁暴躁,若是想要她过的快活点,碍眼的东西最好是别靠上前。

寒墨夜凉薄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当时觉得曲漓这话,话里有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尽量避开郁唯楚在清醒的时候去看她。

但是他很委屈。

她的肚子是他暖的,床也是他帮忙暖热的,药也是他煎的,她喝的补汤也是他一手炖的,不能说他可以忍耐,也觉得这样的事情说与不说,都十分的无所谓,但是……他为什么会是她眼中碍眼的存在?

可,的确是在他不出现在郁唯楚身边之后,郁唯楚的身子却是真的一天好过一天。

男人的心口就像是塞了不知道多少了棉花和醋进去,闷闷的,酸涩的要死。

等郁唯楚熬过了前三天,在床上躺尸躺在三天,终于觉得世界还是很可爱的时候,男人心口上的棉花已经塞得满满当当,郁闷暴躁的想拿曲漓开刀。

好在千世及时赶到,禀报了前几日那辆可疑马车的来历,以及那名女子的身份,这才免去曲漓因过分得意而即将悲惨的下场。

在郁唯楚来月事的那日,寒墨夜便已经下令让千世去追查。

满以为会很快可以追查的出来,结果却是费了三日的时间。

千世道,“那马车出自帛书王府,那名女子属下在帛书王府暗中搜查了好几遍,但是都没有寻到她,属下猜想,她要么是谁的暗卫,要么该是江湖上哪门哪派的杀手,专做此类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以此来收取钱财。”

男人的轮廓上宛若覆盖上了一层白霜,眸色幽深暗沉下来,嗓音淡漠,“帛书王?”

曲漓和千世对视一眼,曲漓道,“也许是那郡主做的好事也说不定,那帛书王虽是宠爱文西郡主,但为人还算刚正不阿,不会乱动旁人性命的,何况还是动王妃……”

如果帛书王不是刚正不阿的话,十几年前寒墨夜母妃出事那会,他便不会仗义相救。

可如果是文西郡主……

文西儿。

男人的双眸漆黑而幽暗,面色寡淡的近乎没有颜色,“派人盯紧她,必要时可以出手,但别伤她性命。”

到底是欠帛书王府一个天大的人情债,他还没有办法真的动文西儿。

可若她真的敢对郁唯楚下手,他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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