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向知客僧身后望去,见前后相随着走进知客堂来的两位老僧身材皆瘦小枯干,二人长相有所不同的是,走在前面的这位面色白皙,年纪虽只在六十开外,却长着两道花白的寿眉,令人一望之下顿生亲切之感,而走在他身后的那位面色黎黑,鹰钩鼻,厚嘴角唇,天生长着一副凶恶之相。
李靖这一下拜,神光和佛奴几乎同时伸手相扶,佛奴手伸至一半,发觉李靖拜的并不是自已,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

神光大师伸手扶起李靖,眼望着他身后的杨广、郭衍二人,问道:“靖儿,今日不招自来,所为何事啊?”

李靖向佛奴抱拳示意,答道:“弟子是随从晋王殿下来寺中拜访恩师……”

杨广听李靖报出了自己的身份,遂向前冲神光大师合掌施礼道:“佛门晚辈总持见过神光大师。”

“哦?既是当朝晋王,为何在贫僧面前自称是佛门弟子啊?”神光大师不无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杨广,合掌还礼,问道。

“晚辈数月前已拜天台寺智觊大师为师,身入佛门,蒙恩师赐法号叫做总持。晚辈久仰神光大师盛名,趁奉召还朝之机,特来拜望。”杨广在神光大师面前不便以王爷自居,只以佛门晚辈自称。

“呵呵,贫僧与天台寺智觊大师虽素未谋面,却神交已久,殿下既已身许佛门,贫僧也不和殿下见外了,就请殿下坐下说话吧。”神光大师缓步直到主位坐下,伸手相让杨广在客位落座,命知客僧奉上茶水,尔后又问道:“贫僧虽身在中原,却也曾听人传说,江南各地上万座佛寺如今都由官府授予了若干田地,供寺中僧尼自行耕种,不知有无此事?”

杨广起身答道:“原是朝廷允准在江南首推均田制,因念及数十万江南僧尼的长久生计,故而一并授田于各座佛寺,以使寺中僧尼得以自食其力。”

“此举当得是大善之举呀。”神光脱口称赏杨广道,“不瞒殿下,贫僧就力主凡我少林僧人,须当自力更生,自食其力,过会儿可引领着殿下去寺后山上瞧一瞧,到目下为止,合寺僧人已开辟出数百亩荒山,种上了庄稼。且自佛奴师弟入寺修行以来,又辟出了二十亩荒地,专门用来种植药材。论说起来,贫僧倒是与殿下不谋而合啊。”

杨广冲随侍在神光身后的佛奴欠身示意,手指堂内摆放的罂粟问道:“请问佛奴大师,神光大师方才所说寺内种植的药材是否就是这罂粟?”

佛奴合掌答道:“正是。”

杨广脸色阴沉了下来,转过头目视李靖。

李靖会意,开口说道:“数年前曾蒙佛奴师父传授给弟子‘凌波三纵’的功夫,弟子在此谢过了。但有一事不明,还望佛奴师父释疑解惑,弟子曾听天台寺独语大师讲过一段往事,不知十几年前曾上天台山与寺中独静大师结交的是否就是佛奴师父您,当年您赠送给独静大师的又是不是这罂粟花?”

佛奴神色立时大变,嗫嚅着说道:“怎么,这件事你也知道了?可是……”

李靖听他承认便是十多年前赠毒花种给独静大师的那位胡僧,脸色也沉了下来,转向神光,抱拳说道:“师父有所不知,这罂粟花并非疗疾之良药,而是害人性命之毒物。”

“佛奴,这是怎么回事?”神光大师也吃了一惊,目视佛奴,责问道。

“这确是贫僧之过。”佛奴双掌合什,跪倒在神光面前,恳切地解释道,“贫僧年轻时争强好胜之心太盛,因上天台山与独静僧友切磋武功未分出胜负,便心生歹意,有意赠他花种,欲诬他以恶名……不过,罂粟如应用得当,确有药用之价值啊!”

“除了赠送毒花种给独静大师,你就从没再赠送这毒花给他人?”杨广忍不住开口追问道。

佛奴像是认真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

“那么,送罂粟给建康同光尼寺的静虚师太,唆使她犯下大错的难道不是你吗?”杨广脱口质问道。

“建康……静虚?”佛奴困惑不解地望着杨广,浑然不知他说的究竟是何事。

李靖见此情形,心念一闪,开口问佛奴道:“佛奴师父,当年你是否与独静大师立下过一约定:你与他各自收徒,待日后由徒弟代替师父,比武分出高低上下?”

佛奴经李靖提醒,恍然省悟,冲神光叩首忏悔道:“贫僧当初确曾在广陵城外拾得一婴孩儿,将他抚养至十岁,如今想来,定是这不肖徒儿擅用我赠给他的罂粟花种,生事作乱……无论怎样,此事皆因我而起,但我自拜入少林以来,确不曾再生过一丝歹念,罂粟确可入药,解人痛彻疾啊!”

“佛奴师父,你当初收下的那名徒儿可是名唤张仲坚?”李靖两眼紧盯着佛奴,问道。

佛奴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后来听说,他是广陵城中一大户人家的庶子,并不知他的姓名。不过,这小孩儿生就一头红发,倒有些与众不同。”

杨广听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件事,面露笑容,对佛奴说道:“这就是了。但是,你不会想到的是,你当年收下的这个徒儿张仲坚,与独静收下的徒儿萧如水非但没有成为对手,而且都成了朝廷严令缉拿的要犯。”

佛奴抬头望着杨广,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了。

神光虽对杨广、李靖所说不甚了了,但听声辩义,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遂对佛奴说道:“少林虽是禅宗祖庭,佛门清净之地,却也容不得使用毒物害人性命之逆徒。佛奴,你既自承张仲坚使毒害人由你而起,那么相助朝廷捉拿张仲坚一事,你也责无旁贷,尽力而为了。”

佛奴点头称是,却忍不住替张仲坚开解道:“贫僧自幼抚养他长大,颇知这孩儿的品性端正,并不是为非作歹之人,能否恳请晋王殿下网开一面,饶他一条性命。贫僧愿亲自出面,劝他悔过向善。”

杨广目视李靖,沉吟不语。

李靖自与张仲坚在“百顺老店”交过一次手以来,也隐隐感觉张仲坚为人豪爽,极讲义气,不像是奸佞小人,遂不待杨广表态,即向佛奴说道:“据查,张仲坚目下很有可能潜往关外,意欲游说突厥兴兵犯境,如佛奴师父肯亲往关外,说服张仲坚来降,王爷应会保全他一条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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