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娘娘还是不想养了。”钟玉珩叹了口气,像是十分失落的垂下眼,顿了片刻才又道:“若是娘娘愿意,臣自带金银,只需娘娘提供蔽身之地,又哪来的养不养得起?”
深情款款的口气,仿佛真的是巴不得自己倒贴金银无数,追求她能点头包养他一般。

活似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傻子。

大安朝位高权重,挟天子以令诸侯,从一个小太监爬到了如今高位的九千岁钟玉珩会是一个傻子吗?

宁诗婧握住了拳头,心跳竟然一点一点平缓了下来,也只干巴巴地答了一句:“哀家自己尚且不曾拥有什么,哪里来能为钟大人蔽身的地方?”

潜龙藏身的地方,哪怕再简陋,也不是如今无所依仗的她能够提供的。

钟玉珩的眼神暗了暗,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听外面传来紧张的高呼声。

“有刺客!护驾!保护太后娘娘和九千岁!”

紧接着,刀剑相击的清脆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宫女太监们尖锐和呼喊声和箭枝穿透空气的声音。

宁诗婧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瞬。

他们今日出行,本来就多少打着以身为饵,引幕后黑手入瓮的主意。

她心中早有了准备,再次听到这样的拼杀声却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之前在别庄山林里见到的满地残肢断臂,胸口涌上了几分恶心和寒冷。

钟玉珩见状,低声安福道:“娘娘别慌,不会有事儿的。”

宁诗婧点了点头,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也有些凝重,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

紧接着,就听外面传来赵甲严肃的声音快速道:“公子,不好了!敌方好像知道了咱们的布置,人数多得出奇,咱们的援兵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早先他就已经安排了一千精兵在四周远远埋伏跟着,只等人攻过来就出手。

如今那些精兵却不知道是没有收到消息还是出了意外,这边打成这样,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前来行刺的黑衣人形成了一股黑色的洪流,以二比一乃至三比一的人数,冲杀了上来。

有内鬼。

钟玉珩的心中几乎立刻闪过这个念头,握紧了拳头。

察觉到事情有变,宁诗婧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神情却还算得上平静,询问道:“钟大人,计划会失败吗?”

钟玉珩的神色一冷。

是他托大了,自以为万无一失,不仅以身犯险,竟然还带了她出来……

如果她被他牵连毙命,会不会黄泉路上也埋怨他的不谨慎?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钱乙素来平板的声音里也沾染上了几分惊骇,道:“公子,又来了一批人!这些人不是同一批的!咱们必须要撤了!”

钟玉珩死死地攥紧了帘子,因为过于用力,帘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兹拉”,竟然被生生的撕碎。

“走!不要恋战!”钟玉珩的脸色快速恢复镇定,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叫太监宫女们分散开走,那些人的目的不是他们,叫他们趁乱逃。我们往山上走,保全实力!”

“是!”

外面传来应声,很快车架就快速地动了起来。

钟玉珩眯了下眼睛,黑眸里纯然一片杀气,扭头冲着她道:“娘娘放心,臣定然保娘娘安然回宫。娘娘在这儿稍等片刻,臣去断后。”

说完,不等她回话,从腰间抽出一柄银色软剑,手上一抖,冷光湛湛中飞身径直出了马车。

宁诗婧的右眼皮突然快速地跳动起来,她的心中涌上了巨大地不安,忍不住掀开帘子往一旁看过去。

难以形容眼前的视觉冲击。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举着钢刀长剑冲了过来,血色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中迸射出来,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而一袭红袍的钟玉珩,在这其中格外的亮眼。

暗色的天光将他的红袍染上了暗沉,仿佛化不开的血液。他动作矫健中透着优雅,一柄软剑挥舞得犹如银蛇吐舌,每一下舞动都收割了几条性命。

这种血腥的美丽,震撼而又诡异,叫宁诗婧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马车边护卫的侍卫虽然都是高手,却敌不过这些明显走得不是正统路子,招式阴毒的黑衣人。

钟玉珩跟他的暗卫身手高超,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显露出几分力竭。

那些黑衣人不知道是几个势力派来的,默契而又无声的分成三面包夹过来,他们且战且往山上快速奔逃,天色更是渐渐地黑了下来。

明明已经看不清细节,只能隐约看到人影不断地扑上来又倒下,耳边都是砍杀声,宁诗婧的眼前却仿佛一边血红,近乎麻木。

为了要他们的命,付出这么多的人命,真的值吗?

就在她怔怔的时候,车帘猛地被掀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逼近,伴随着一声惊讶的问声:“娘娘怎么哭了?”

她愣愣的抬手,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布满了冰凉的泪水,却又无暇顾及,忙抬头问道:“钟大人,你怎么样了?受伤了吗?”

拼杀了这么久,钟玉珩的脸色微微发白,手上的长剑正滴下血来,弄脏了车厢底部铺着的毛毡。

“臣没事。”钟玉珩的眉头紧皱,面色严肃。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语速很快地道:“娘娘,前面您的凤辇不方便继续深入,咱们必须弃车骑马,臣得罪了。”

说完,长臂一伸,将她揽入自己结实的胸口,身子一跃跳到了马背上。

鼻尖的冷香冲淡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宁诗婧跟他面对面坐着,眼角闪过一道银光,就见他的剑劈开了缰绳,宽大的凤辇因为惯性掀翻过去,压倒了大片的黑衣人。

“娘娘抱紧臣。”他嘱咐一声,一手牵住缰绳,一手握剑杀戮,高喝一声:“分头走!”

四周传来应和,护卫着他们的人骑着马,一边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一边向四周分散。

天空中乌云蔽月,夜色深沉,根本无法分辨马匹上的人影,黑衣人们不得不分散开四处追杀,仗着人多势众,一点点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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