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倒是没有想到……”在看到是他的一瞬,宁诗婧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面无表情的道:“堂堂九千岁,竟然有偷窥别人睡眠的癖好。”
她还以为是她这些时日的行为太过扎眼,惹急了谁派人来行刺。

不曾想竟然是他冒雨跑过来。

什么毛病啊,半夜不睡觉往别人卧室里跑。

“娘娘此言差矣。”钟玉珩眨眨眼,收敛起复杂的情绪,含笑慢慢道:“臣只是有偷窥娘娘的癖好。”

放你的彩虹屁!宁诗婧险些骂出声来。

她黑着一张脸,抿着唇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冷声道:“松手。”

“是。”钟玉珩温顺地应了,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抓住她的手,轻笑着道:“雨夜昏暗,娘娘也能一眼认出微臣,臣十分高兴。”

他的眼底也真切的沁出几分笑意。

宁诗婧原本要挣脱的动作一怔,脸颊莫名有些发热,犹忍不住反唇相讥道:“钟大人与众不同,哀家自然认得出来。”

她回来洗了热水澡就睡下,瑞珠早细心地熄了寝殿里的烛火,雨夜又没有月亮,如今屋子里昏暗黑沉一片。

她确确实实,只靠着坐在床边这一抹朦胧的身影,就直接认出了他。

她不敢想这意味着什么,垂下眼一时不敢看他。

钟玉珩却浅笑着,隐隐有几分温和地看着她,闻言笑道:“能在娘娘心中与众不同,臣心中欣喜。”

如果不是真的关注重视一个人,又怎么会仅凭一个轮廓认出他?

钟玉珩只觉自己来之前那颗冷的犹如在冰天雪地里走了许久的心脏,这会儿正一点点重新感受到人世的温暖。

这份可贵的温暖让他越发眷恋不舍,忍不住捏了捏她柔嫩的小手,倏尔指尖一动。

也不见他到底是怎么动作,床边灯柱上的油灯猛然亮了起来。

陡然出现的光芒让习惯黑暗的宁诗婧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睁开时候下意识地看一眼灯火,冷冷道:“钟大人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她不知道,在这灯光下她那双杏眼是如何的星光璀璨,纵使盛满了警惕依旧让人的心都忍不住软了下去。

钟玉珩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状似无奈。

他恐怕,真的没救了。

瞧着小太后这半躺在床上乌发散开、冷冷淡淡的疏远模样,他的心口竟然漏跳几拍。

钟玉珩将自己骨节分明的长手指穿过她的指缝,跟她十指交错地握住,满意地喟叹一声道:“臣十分想念娘娘,思念难以按捺,故失礼深夜叨扰,还请娘娘见谅。”

宁诗婧:……

她知道他这人心思诡谲又冷漠凉薄,一句话里藏着万千的深意,像这种话也可能只是别有意味的随口胡言。

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几分,只觉灯下他如玉的俊美面庞越发扰乱她的思绪。

她忍不住错开眼,勉力维持平静,强撑威严道:“钟大人慎言。”

说着,她将手撤了出来。

钟玉珩一不留神被她将手拽了出去,眼底顿时露出几分遗憾和失望,很快遮掩过去,只笑道:“娘娘嫌弃臣孟浪?”

宁诗婧不看他,也不答话。

他垂了垂眼,心中复叹一口气。

这小太后实在是警惕多疑的很,只怕他不把心剖出来给她,她绝不会相信一丝一毫。

偏偏……

他握紧了拳头,重新抬起眼的时候脸上又是轻柔的笑意,温声道:“听闻娘娘今日出宫,一切可都顺利?”

既然她不愿意听,他索性也不再提,干脆转了话题。

原来是为这个来的。

宁诗婧说不清,自己心底里那点没有源头的酸涩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下意识的不肯多追究,冷冷勾了勾嘴角:“钟大人难道不清楚?”

她才不信,他真的能对她放心到随她动作,连派人跟着的举动都没有的地步。

“臣想听娘娘跟臣说说话。”钟玉珩温和地笑了一声,捻起她的一缕墨发,低低的道:“娘娘何必如此戒备臣?”

她把什么都看的太透彻清楚,把距离划分的恰当好处。

他本该最欣赏这样的人,见到她这样做却实在是感觉到有几分难过。

“钟大人难道就对哀家坦诚了?”宁诗婧的心头莫名拱火,一把把自己的头发拽出来,怒气冲冲地道:“哀家不比大人位高权重,想要保全自己和陛下的性命,自然要谨慎小心些。”

钟玉珩可以把一切当成有趣的游戏,不管是逗弄她还是利用她,看着她折腾为他办事。

总归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有足够的能力和权势将一切的损失降到最低,最后对他来说就算失败也无所谓。

她不一样。

在这深宫之中,她的筹码少得可怜,稍有不慎就是几条人命,她赌不起。

她只能管好自己的心,殚精竭虑为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挣命。

想到这些,她的神色反倒沉静下来,整个人渐渐地恢复理智。

在现代想要赚钱尚且要忍受极品的上司或者合作伙伴,如今为了赚命,付出再多也是应当的。

更何况,钟玉珩除了喜欢逗弄她之外,也算得上是一个让人舒服的强大合作方。

这样想她越发冷静,吸了口气整个人都平静非常,抿唇道:“哀家方才有些急怒,还请钟大人见谅。钟大人尽管放心,一切都依照计划进行,明日早朝之后结果就见分晓了。”

她的身上,有天潢贵胄的骄傲端庄和倔强,也有其他贵女所没有的亲和悲悯。

她跟所有人都不同。

不管处在什么样的危机之下,她的想法似乎从来都不是向他人求助,不是依靠男人,而是挺直了脊背无惧荆棘地自己走出一条路。

当她侃侃而谈,将朝中大臣们耍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她的脸上出现的自信光芒,让他忍不住挪不开眼。

钟玉珩心中微动,觉得这一刻的她既耀眼,又遥远。

他忍不住伸手重新抓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紧紧握住方才有了几分抓住她的踏实感,含笑缓缓道:“娘娘果真是女中诸葛,那臣就静候娘娘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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