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若即若离更是撩拨人,当然了,若素不可能厚着脸皮嚷嚷着让他继续。
一阵脚步声传来,王璞站在梅林外沿一直不敢入内,万一饶了主子的好事,他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若素趁机推了推褚辰,总是让他故意吊着胃口也不是办法:“瞧瞧吧,你的政务又找上门了,去吧,我可不想耽搁你。”

她难得摆出一副贤妻的模样,褚辰想起一事来,于是便道:“你待着别走,我去去就过来。”

褚辰当真走了,若素虽有心不甘,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将他拴在身边,有时候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褚辰一直在她身边晃悠,她也会觉得不耐烦。

大抵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子的吧,保持最合适的距离才是最为稳妥的。

褚辰大步迈上小径,王璞随后跟了过来,有意压低了声音道:“主子猜的没错,甄剑的失踪的确与朱耀有关系,属下派去金陵的人已经将梨花宫连锅端了,在一间石室发现了甄剑的尸首,根据腐烂程度来看,怕是已经死了有小半年了。”

褚辰闻言,侧目往梅林的方向望了过去,看着雪白色裘衣下的人思忖了片刻,吩咐道:“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让我夫人知情。”临了,他又加了一句:“将甄剑南下远洋的消息传出去,就算他今后再也不会出现,也不会有人起疑。”

王璞应下,暗中感叹褚辰的用心良苦,很快就退出了月洞门,他可不想扰了这场良辰美景。

褚辰折返梅林时,若素已经往深处走了一段路,感觉到手被人握住,她回过头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要是有公务在身,我一个人可以回府的。”

自从有了身孕,就连脾气也温顺了不少,褚辰突然诧异的唤了声:“素素?”他心头猛然间一阵后怕,该不会是想起来了吧?

若素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你有话要说?”

“.....无事,走吧,我带你去看看素心腊梅,过阵子就要开了,你要是喜欢,就移到梧桐苑去。”褚辰牵着她往前走,身子稍稍靠前,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睛。

若素跟在后面,愈发起疑,褚辰虽擅长伪装,可有些细节是骗不了人的,她又问:“褚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褚辰知道离她恢复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今天早上甚至主动向巧云要了一碗杏仁牛乳,她坠马后就不怎么爱喝这东西。

他心里有些慌乱,将她的手整个包在手心里,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逃脱了似的:“别瞎想了,我怎么有事瞒着你!”

转眼,到了年关,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厚厚的雪层压断了梧桐枝桠,满院的丫鬟忙着扫雪收拾残局。

雪后天霁,刺眼的白光透过高丽纸照进了屋内,这个时候,腊梅都开了,银春折了不少花枝放在了屋子里,到处是幽香袅袅。

“大奶奶,今个儿要祭祖,二夫人和四夫人她们也会来府上,夫人交代过,您要是身子不适,可以不去。”银春道。

若素挺着大肚,由巧云扶着从炕上起身,屋子里烧了地龙,所以并不冷,她身上只穿了丁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胳膊仍旧纤细,道:“刘娉婷也会来的吧?我记得四婶家也刚娶了儿媳,上回认亲,我错过了,今日倒要见一见。”

褚家几房庶出分出去后,每年祭祀祖宗之类的事宜,还是会聚到一处。

而且,若素是长房长媳,今后就是正统的宗妇,这种场合,她自然要去。

褚辰从前厅过来,见若素裹得严严实实的下楼,疾步走了过来:“胡闹,这么冷的天,你要去哪里?我已经同母亲说过了,那些事不用你操心。”一想到乔莫宁是难产血崩而死,褚辰近几个月忧心过度,有时候夜半惊醒,会悄悄摸摸她的肚子。

喜忧参半!

有了孩子,他和她之间的牵扯就再也剪不断了,但同时,他不希望若素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更何况,她上辈子的死......虽说是乔若婉从中做了手脚,但生孩子就等同于女人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褚辰尽量掩饰自己的忧色,不至于吓着若素:“我送你上去吧。”

他身上穿的很少,若素知道这人一向不俱寒,也就没有多问,只道:“祭祀结束了?我听闻几个婶婶都来了,还有五堂弟刚娶的新媳?我都被困了这么些日子了,实在憋得慌。”

“还有三个月,你就不能忍忍。”他伸臂搂着她折返回廊。

若素不依,她自己是大夫,最清楚自己的身体,褚辰一味的让她静养也未必是好事:“我再不多走动,到时候就生不出来了!”

“胡说!”

褚辰突然止住了她的话,剑眉紧蹙,最终还是没有依着她,只不过又拉着她在院中转了几圈:“你想走动还不简单,为夫每日陪你多走几圈。”

他牵着她的时候,若素能明显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热度,顺着四肢百骸传遍全身,以至于她在寒冬腊月里,丝毫不冷。

“褚辰,你是不是害怕我会见到刘娉婷才不让我去东院?”

怎么又扯上刘娉婷了!

褚辰苦恼,要不是许响真的看上了刘娉婷,他会将此女嫁的远远的,永远眼不净为净才好。

“她肚子的孩子的确是许响的,你随意怎么猜测。”褚辰拉着她继续慢走,只要对她有利的事,他恨不得都替她做了,只可惜生孩子这等事,他再怎么有能力也帮不了她。

褚辰脑子里冒出一阵纳罕:男子要真是能生孩子,我恐怕也会替她生了。

这种有辱身份的无稽之谈,他自然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若素突然拉住了褚辰:“那就奇怪了,刘娉婷之前明明非你不嫁,怎么中途就对许参领倾心了?”

她总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褚辰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做过怎样卑劣的事情,也不会告诉她,如何设计让刘娉婷**于许响,而后不得不嫁之。

“我怎会知道?”他闷声道。

“你...好像不大高兴啊。”

“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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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的这一日早晨,梧桐苑乃至整座侯府陷入一片慌乱。

褚辰提前半个月就告假了,就算新帝心中有怨也无法,外甥女生产,这等大事,他也很操心的,这不,几天前就命太医院备了上好的人参滋补等物送过来。

侯夫人在院中踱步,褚兰和小玉珠亦是焦急万分,寝房里的人每叫一声,几人也跟着心揪一阵子。

倒是乔若云面如死灰,她之所以现身梧桐苑也不过是做个样子,想当初她生产时,别说是褚纪了,就连侯夫人也没有露面,这一比较,心就更寒了。

书房的门一直是紧紧合上的,褚辰被若素轰出寝房后,一直在里面待着,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五更过后,若素慢慢有了反应,刚开始发作时,褚辰还不肯离开,可若素一点也不想让他留下,看到她最为孱弱无力的样子,还扬言:“你不出去,我生不出来!”

如此,褚辰也只能回避。

不过,这一点侯夫人倒是松了口气,哪有男子进产房的?太晦气!若素此举深得侯夫人赞赏。

巧云和林嬷嬷急的满头是汗,趁着阵痛的间隙就给若素喂参汤:“小姐,您可一定要挺住啊。”

当年乔莫宁生若素的那一幕,林嬷嬷至今还是历历在目,她端着碗的手不受控制的发颤。

相反的,若素倒是极为镇定,阵痛过后,水眸无比清明,如雨后清泉,仿佛看透了一切,所有的事渐渐在脑中呈现,她咬了咬牙,却来不及再去细想,又一波阵痛袭来。

这感觉很熟悉,她上辈子也经历过,再看看所有的人的面孔和屋内的陈设,她知道这不是一个梦。

感觉一样!

结果却不能再一样了!

半柱香后,若素体力透支,主动向林嬷嬷要了一碗参汤,喝下后,阵痛愈发强烈,很快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过后,她听见婴孩响亮的哭声,还有满屋子丫鬟婆子对着她笑,终于昏厥了过去。

院中侯夫人和褚兰几人闻声,皆松了口气,就看见书房猛然被人推开,褚辰大步的走了出来,侯夫人知道他要去寝房,忙上前拉住他:“过一会待丫鬟收拾干净了,你再进去也不迟。”

就没见过这么猴急的父亲!

褚辰长臂一推,脱开了侯夫人的拉扯,头也不回的疾步上了楼。

褚兰和乔若云也是极为震惊,褚辰这样的人什么时候这般失态过?

寝房的门被打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扑了出来,褚辰眉头皱得更深了,看着婆子端出来的大盆血水,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几乎几息之后,褚辰就走到了榻边,林嬷嬷将刚刚包好的襁褓递到褚辰面前:“恭喜姑爷,是个带把的呢!这小模样也不知道长的像谁?”

褚辰似乎没听见,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人,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拉着她的手,把了脉。

还在跳动!

他缓缓坐在榻边,旁人没有看出来他脸上有任何为人父的喜悦。

“主子您放心,大奶奶只是昏睡了过去,身子无碍的。”银春道。就算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也知道女子生产完,大抵都是要昏睡半日才能醒来,更何况还是像大奶奶这样娇滴滴的贵夫人。

到了晌午,若素总算是醒来了,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绷紧的绝美的脸。

这人一直在盯着她。

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褚辰嗓音有些沙哑,他看起来才是更需要喝水的人。

若素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一下子所有的一切都记起来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默了默,半晌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听到孩子的哭声,才无力道:“我要看看我的孩子。”

她抽出了褚辰紧握着的手,脸瞥向了一边。

褚辰看见她眼角微湿。

“素素.....”褚辰心头咯噔了一下,吩咐丫鬟让奶娘抱了襁褓进来。

刚出生的婴孩哪里有多好看的?可这个孩子却是眉清目秀,已经睁开眼了,只是小脸哭的红彤彤的,他那么小,褚辰一只手就能捧在手里。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小东西,又看了看若素。

可是若素却不曾与他对视。

有种疏离的陌生感。

“你们都下去吧。”若素气若游丝的说了句,抬手摸了摸婴孩的脸颊。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了褚辰,若素这时才道:“这孩子是我的,与你无关,你我已经和离,待出了月子,我就回白府。”

她的嗓音非常清淡,像说这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

她本来就决定离开他的,谁料到会有后来那些事........

褚辰还有什么不明白呢?猛然站起身,也不顾会不会吓着孩子,嗓音沙哑道:“孩子都生了,你还想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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