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香赶忙上前扶住,又搀着他缓缓坐下,杜老头已经到了古稀之年,本应能够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极难出现大起大落的状况,可此时依旧激动得难以自制。看来这个迷题已经算是有了初步结论,而杜老头也几乎抓住了受托之事的关键点,所以才令得他如此忘乎所以。
再次坐稳之后,杜老头却不再提野狼的事,反而笑眯眯的打量了我那女人,同时喜不自胜道:“惭愧,当局者迷啊,我也是真的老了,竟然没有你这外行的小丫头想得周全,真是可造之才,不错不错!老头子留意你这丫头好些天了,你对我土字头的本领似乎也有几分兴趣,不如正式拜我为师,按年龄算作小丁香的师姐,专心随我学艺几年,老朽必定倾囊相授!”

杜老头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当局者迷,经验有时会妨碍想象力,导致思维陷进先入为主的定式,难以跳脱出来俯瞰全局。女人虽然头脑清晰,却没什么真实本领,只胜在未受到既定观念的束缚,且敢于更大胆的猜测。

可是,杜老头这个收徒的提议却有些破天荒,从没听说有人收引子为徒的,我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老爷子,这不合规矩!”

杜老头一皱眉,也不多说,却满怀期待的看向女人,女人那不识好歹的毛病又发作了:“你这老头子,明明还不如我,跟着你有什么好学的,我看还是你拜我为师更靠谱!”

女人把杜老头说得一愣,当年不知多少人想拜杜老头为师,都没能如愿,到他想收徒时,却又被拒绝,实在是造化弄人。虽然杜老头没再强求,却很是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你们都早些休息。咱们找遍了这附近,一直没有进展,再这么下去就会拖到冬天,而且牧民们的耐性也快要到头了,明天开始追踪狼群,应该会有些意外收获。”

次日一早,我们再次上路,多日来盘踞在我们头顶的阴霾也一扫而空,阿尔泰山区再次变得天清气爽,行至正午之时,已经是艳阳高照。

水猴子在杜老头的带领下,寻着前几日发现的狼踪,驱车谨慎前行,山区本多险地,尤其是水草丰茂之处,几米之外的地面就已经被遮挡,如果疏忽大意,汽车难免会陷入沟壑之中。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夸赞水猴子的车技,不愧是水字头里的一把好手,驾驱车船的本领高明至极,无数次避开山石陷坑,给我们的行动平添了极大的保障。

汽车已经行至几十公里之外,地面上野狼的足迹时隐时现,随时可能发现隐没在长草中的狼群,杜老头指点水猴子开上一座小丘,想要登高远望,水猴子不紧不慢的驾车爬上缓坡,突然小丁香一声惊呼:

“大鸟!就在北边!”

杜老头闻言一惊,立抬手挡在额前,遮住刺目的阳光,同时向天空望去,其余几人也都纷纷抬头眺望,水猴子停了汽车,随众人一起远观。此时阿尔泰山区万里无云,天穹洁净得就像一块湛蓝的宝石,盘旋在上空的飞鸟不在少数,小丁香却目无它物,单单指示着正北的方向。

眼力的运用是猎五行技艺中的重中之重,我们金字头平时也训练眼力,却是用来捕捉近处快速移动的物体,至于远眺的目力却不擅长。我竭尽所能的极目远眺,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极小黑点,根本分辨不出具体是何物,杜老头凝视片刻,立即说道:“烧火棍,拿给我望远镜!丁香,用点散星水!”

望远镜自不必说,现代化的工具,就在我们车顶的户外装备袋里,烧火棍麻利的取出,然后递给了杜老头;至于散星水,数年之前我也曾见木字头的同行施用过,属于祖传的一种药剂,据说由多种植物的汁液调制而成,可能还含有麻黄素等成分,滴入眼睛后可以暂时改变瞳孔的结构,令人的视野收窄,却能看得极远,夜晚观星时甚至能把细小的星星看成发散的一团。

小丁香取出个随身携带的小瓶,把其中的淡黄色透明液体滴入眼中少许,杜老头也捧起了望远镜,两人都凝神远望,我们其余几人都不敢出声,只怕打扰了他二人。

又看了片刻,杜老头便问小丁香,能否看出是何鸟类,小丁香瞪着大眼说道:“不是猎鹰,不是游隼,像是大雕!”

大雕当然是俗称,学名应该叫做兀鹫,是体型最大的一种鸟类,体长一般能到一米五,两翼展开将近三米,近几年渐趋稀少,在山里也比较罕见。杜老头当然清楚大雕是何物,却接着问道:“看得出大小吗?”

“比普通的大雕更大,头尾不到两米,翼展五米左右!”小丁香仅凭一双肉眼,竟似看得比杜老头的望远镜更清晰。

杜老头不再说话,继续凝眉远观,望远镜只有一副,我们几人根本无法看清那么远处的东西,只能等他们有结论之后再询问,也不知那是否安帖伯克口中所说的奇异大鸟。

无聊的等待最难熬,水猴子降下车窗,想让凉爽的山风吹入,驱散车内的闷热,可是山风不仅送来了凉意,还夹杂了沉闷的轰鸣声。其余几人都没留意,可是我的耳力远超常人,仔细倾听时,能够辨别出那是马队奔跑时发出的马蹄践踏声,而且越发清晰,竟像是直奔我们而来。

我不想打扰杜老头和小丁香,悄悄向水猴子和烧火棍说了情况,让他们小心在意,不知来者何人,是否怀有敌意。水猴子露出戒备的神色,烧火棍却取出自己组装的猎枪,还装上了子弹。

过不多时,已然能从汽车后方看到马队行迹,又过了盏茶时间,一队十几人的骑手纵马来到了我们身边。带头之人也算老朋友,就是那销声匿迹多日的好事狂徒旭烈虎,跟随他的大多是些十八、九岁的青年,都穿着单衣,骑着骏马,一副趾高气扬、寻衅滋事的模样。

我没有贸然下车,因为来人几乎都是些愣头青,我刚经历过他们那个年龄段,很清楚这些半大小子的作风,既不知分寸又不计后果,换句话说,他们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觉得太奇怪。所以,在没搞清他们的来意之前,我决定先不急着下车交涉,万一这帮小子有什么过激行为,还能立即驱车逃遁。

这么寻思着的同时,我躲在越野车内仔细观察众多骑手,却发现了三个令我在意的人,他们吊在马队的最后方,骑的马匹明显比牧民们的蒙古马高出一截,不仅头大颈粗,而且肩宽腿长鬃毛浓密,更时不时发出响亮的鼻息,有些像是欧亚大陆交汇地带才有出产的名种高头大马。

看那三人的着装也不似牧民,都戴着棕色的圆顶大沿遮阳帽,身披褐色的皮质夹克衫,腿上是磨得发亮的皮裤,脚穿手工缝制的长筒皮靴,以我的眼力来看,那一身行头所用材料几乎都是上等的小牛皮,不仅柔软、结实、耐磨,而且具有一定的防护功效,虽然不如我的鲨鱼皮紧身衣,也算是上乘货色。

最亮眼的还要属那几人的武器,每人身后都背负着一条长枪,从外观看去,有些像是二战中的名枪‘三八大盖’,就是小日本的制式步枪,以射程远、准头好和威力大著称。这几人的装备实在太过扎眼,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是难免,因为他们个个都像是美国西部的牛仔,而不是中国山区的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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