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丁林回转过头,陈雨霏已经从贵妃椅上爬了起来,双腿垂在地上,伸手往前摸索着遥控器。
屋内窄小,险些碰到他佩戴着腕表的手,他赶紧抬起胳膊,打开电视,顺势把腕表摘下,揣进兜里。

陈嘉一没戴表。

听见电视的声音,陈雨霏像是获得了水的鱼,脸上的紧张和害怕缓解下来。

她张嘴道:“陈嘉一,我说过别关电视,我现在眼看不见,除了耳朵我没办法感知事物,如果连声音也没有了,很恐怖你知道吗?”

正常人突然失明,陷入绝对的黑暗里,会非常的恐惧,潜意识里感觉好像随时都会有东西从看不见的角落里蹦出来。

如果这个时候连声音都听不见,那种绝对的黑暗加上彻底的安静,会让一个刚失明的人发疯。

蒋丁林心疼得不行,感性想上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理性却害怕吓跑了她。

轻咳了两声,他捏着嗓子低哑地说:“嗯……知道了。”

陈雨霏听见他的声音,眉头一蹙:“陈嘉一,你嗓子怎么了?”

蒋丁林又捏着嗓子,想了想说:“疼……”

他不是配音员,没办法模仿陈嘉一的声音,只能减少说话的次数,好让陈雨霏不怀疑。

闻言陈雨霏笑道:“哈哈,活该你,刚才肯定背着我吃了不少蛋炒饭吧?我说怎么就给我炒一碗,现在上火了吧?活该!”

蒋丁林没见过陈雨霏和陈嘉一是怎么相处的,听她的调侃,心道两人平日估计没少斗嘴。

这是他以前擅长的,只是如今,他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捏着嗓子说:“去……疼着呢……”

换来的是陈雨霏爽朗的笑声,以及嘴里一遍遍地说着活该。

她的双眸空洞,但她脸上扬起的是熟悉的灿烂笑容,这令他心中豁然开朗。

许是被她的笑容所感染,蒋丁林忍不住勾起唇角,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容,庆幸终于找到她。

再看她脸上横七竖八的结痂,有着几道红色的指甲抓痕,想起陈嘉一交代的话,他走到柜子前找了一下,找到一个医疗箱。

取出双氧水,走到陈雨霏面前蹲下,他压着嗓子说:“我给你上药,上完就睡吧。”

陈雨霏点点头,抬手用腕上的橡皮筋将头发束起,露出左脸。

远看她整张左脸都花了,近看更是触目惊心。

她的伤口很粗糙,不像是匕首划的,更像是……用石头钝且锐利的棱角一遍又一遍划过、砸过,能看见有些地方划的伤口要宽,有些地方还带着些淤青,整张左脸,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哪怕仅拇指盖大小的地方都没有。

甚至,好些处伤口是重叠的,证明莫佳佳完全是在*的状态下,拿石头不断地划她的脸发泄。

莫佳佳太狠了……

陈雨霏束起头发好久,都没感觉到棉签沾在脸上,疑惑地问:“怎么了?是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一提到脸,她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脸上全是紧张。

蒋丁林赶紧道:“没……”

一紧张,差点儿用原声说话。

陈雨霏的脑袋朝他方向转了一下:“嗯?什么?”

他吸了口气,捏着嗓子说:“没什么……我还没拧开盖子,等等。”

得知不是脸出了问题,陈雨霏松了口气,又笑着嘲讽他:“哈哈……我就说你是个娘炮,连个盖子都拧不开,啧,拿来,让老子给你开开。”

说着便一撸薄长袖衫,往前坐了些。

蒋丁林拧开盖子,嘴上道:“开了,坐好别动。”

陈雨霏咦惹了声,却也是乖了下来。

沾上双氧水,他凑近了陈雨霏,望着触目惊心的伤口,气儿都喘得不顺了。

纵然是结了痂,却也还是怕双氧水会刺激到她的挠痕,便边替她上药,边轻轻地吹气,动作轻柔。

微风吹到脸上,陈雨霏一个激灵,脑袋往旁边缩:“陈嘉一,我说过不要这样对我,我不习惯,我们是哥们……你这弄得……跟情侣似的,怪不适应的,这要是让大叔看见了,得误会我们的关系,虽然他并不喜欢我,但我可不要他误会,连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听着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蒋丁林忍住把她抱入怀中的念头,告诉她他喜欢她,他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

扯了扯唇角,勉为其难表现出可以称为笑容的表情,他说:“怕你疼得嗷嗷叫,吵到邻居。”

陈雨霏勾起一侧唇角,不屑地说:“嗤,边儿去,你以为我是你?就这点儿伤,还能让老子疼得嗷嗷叫?行了,麻利地上,上完我睡觉去。”

蒋丁林应了声,细心地替她将所有的结痂都清理一遍,这才放她去睡觉。

临睡前,她还非常紧张地说:“陈嘉一,我警告你千万别再关电视,不然我把你天灵盖给拧开!“

蒋丁林笑着应好,她这副凶巴巴的样子,也就在外人面前见效,在他这儿,就像一只只会嗷嗷叫的小猫,连锐利指甲都被剪了的那种。

真是可爱。

收拾好东西,又把他们吃过的碗筷洗净,这才走到床边,替她掖上被子。

她已经睡得很沉了,他盖被子的动作只是让她转了个身,正面对着他。

闭上了眼,她那双空洞的眼被藏了起来,熟悉的灵动和可爱又回来了。

蹲在床侧,他伸手用拇指很轻地拂过她的左脸,凹凸不平的结痂触感格外明显。

望着她的睡颜,脑袋不自觉地靠近,直至停留在她的唇前,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继而往上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好梦,雨霏。

这次不会再让你从我眼皮子下溜走了。

像是能感知到被蒋丁林亲过似的,睡梦中的人儿咧开了嘴,像个小婴儿一样,嘿嘿地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更可爱了几分。

将电视的音量降低,他靠在床边,脑袋枕在床上浅浅睡去。

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的时候,脖子疼得不行。

抬眼看陈雨霏,她不知何时靠了过来,脑袋就贴在他的胳膊上,唇角是不变的笑容。

心头一暖,张开掌心想揉她的脸颊,铁门突然被人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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