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对被截肢的这件事上,费腾和邱司机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后者在病房里捶胸顿足,哭得伤痛欲绝。

而前者,大概是跟在靳乔衍身边待久了,早就有把性命豁出去替主人挨刀子的想法,这会儿被卸了半只胳膊,脸上仍是不痛不痒的表情。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计划失败,倪安妮和费腾替靳乔衍和翟思思承担了惩罚。

费腾胳膊上的这一刀,是替他们俩挨的。

靳乔衍和翟思思是侥幸逃过一劫的,同时也是不幸的。

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观察了费腾好半晌,发现费腾只是望着窗外发愣,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压下门把,靳乔衍走了进去。

听见病房门的开合声,费腾很快就抽回视线,见是靳乔衍和许博学,连忙要起身下地:“衍哥、许哥。”

靳乔衍一个箭步上前,搀扶着他的右手,说:“行了,都这样了,你就坐着吧。”

说话的时候,他不禁打量了眼费腾的左臂。

左臂伤口上绑满了绷带,看不见创口,只看见少了一截。

少了这一截,靳乔衍心里堵得慌。

费腾也就不和靳乔衍客气了,反手抓着他的胳膊,道:“衍哥,你听说你想把我送到美国去装电子手?”

闻言靳乔衍抬眸睨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许博学,后者举起双手摆了摆,表示和他没关系,不是他走漏的风声。

待在靳乔衍身边数年,费腾光是从他的一个眼神就能得到答案。

身体朝他倾了些,费腾着急着说:“衍哥,我不去美国,就算是去,也得等靳言输了我才能去。”

之所以让许博学直接把费腾给送过去,他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说:“那边是专业权威的机构,你以为是个人都能去的?老许好不容易给你争到了一个名额,你不去,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许博学应和道:“肌电假肢的工作原理是通过接受肢残肌肉传来的生物电信号,由假肢内的传感器把产生的脉冲信号反馈给大脑,从而让大脑操配假肢工作,安装肌电假肢越早越好,你的胳膊现在动得越少,放着不管的时间越长,你就越是难完成各项训练,无法很好地操作肌电假肢。”

费腾摆摆右手,说:“你甭和我说这些大道理,我都听不懂,我也不明白,总之现在是衍哥最需要我的关头,我说什么都不会走的,靳言没解决之前,谁都别想我能去美国!”

靳乔衍怒斥了句:“费腾!”

费腾低垂着视线,右手握拳压在被褥上。

随后他听见靳乔衍说:“这是命令,你必须执行!”

费腾不愿服从命令,抬头辩驳:“但是……”

靳乔衍严声怒斥了回去:“没有但是!”

两人四目相对,眸子里是同样的执着和坚定,谁也没有让着谁。

一时间许博学好似都能看见火光四溅,连忙上前站在两人中间,把靳乔衍往后面推了推。

然后转过头,看着费腾说:“费腾,你就听你衍哥的,丢了胳膊是大事,还是尽早过去为妙。”

见费腾眸子里的笃定神色没有减弱,他往费腾凑近了些,低声道:“翟思思因为倪安妮的死已经一蹶不振了,要是她知道你还为了这件事丢了胳膊,她会陷入更深的自责里,你要是真替你衍哥着想,就先出国躲一躲,把手给弄好了,再说。”

闻言费腾微转脑袋,盯了许博学好几秒,才不得不点头:“行,那我去,但是衍哥,要是这边有什么突发状况需要我的话,请立刻叫我回来!”

隔着许博学,靳乔衍只看见了他半张脑袋,那只眼里,是军人勇往直前的神色。

眉心蹙起,靳乔衍低低地嗯了声。

见两人不吵起来,许博学往后退了一步。

隔了许久,靳乔衍淡淡的嗓音又响了起来:“你妈那边,想好怎么告诉她这件事了吗?”

费腾虽不是名门望族的孩子,但也是别人父母的心头肉,还是家里的独子。

退役以后家人就一直催促着他回家,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他都一把年纪了,别人在这个年纪,孩子早就呱呱坠地了。

费腾是放不下靳乔衍的事,才拒绝了父母让他回家做点小生意度日子的好意,没有任何怨言地替靳乔衍鞍前马后。

现在倒好,把人儿子的胳膊给弄没了。

本来费腾他妈就担忧费腾太老实,不会说花俏的话追不上姑娘,现在胳膊没了,更是没几个姑娘愿意跟他。

费腾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冲靳乔衍问:“衍哥,有烟吗?”

“有。”

靳乔衍扔出一包香烟,和一枚光滑的打火机。

只见费腾用一只手艰难地挑开烟盒,取出香烟叼在唇前。

还未伸手去摸那枚打火机,眼前突然蹭地亮起一道火苗。

靳乔衍在给他点烟。

看着靳乔衍一手拿打火机,一手竖着在火苗旁边挡风的动作,他将烟凑了过去,吸了几下点燃。

吐出一口缭绕的烟雾,他有些自我嫌弃地嘲笑道:“没想着还能有一日让衍哥给我点烟。”

这话是他的吐槽,却听得靳乔衍心里头难受得很。

心里不舒服,脸上依旧是淡漠的神情:“到了美国,我让人给你买一打防风打火机。”

费腾连声应道:“那感情好啊!”

这番带着苦涩意味的调侃,别说靳乔衍了,就连许博学也笑不出来。

看着两人丧着脸,被截了肢的人反而要哄他们:“别介啊,你们这表情,好像我去美国装假肢,是要去英勇就义一样,这不是没有任何危险性嘛,担心什么。”

靳乔衍斜睨了他一眼:“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费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说点好听的能改变什么吗?”

话一说出来,就连他自个儿都觉着,这怎么这么像靳大少的口吻?

果真是近墨者黑。

见靳乔衍再次陷入沉默,费腾连忙道:“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说认真的,我去美国装假肢的事,衍哥你暂时替我压着,我妈那边,等我回来再说,倒是你,你一直以来就不相信旁人,我这一走,你身边连个能信任的人也没有,衍哥,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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