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的身体本就孱弱,若舍不得钱财,轻则大病一场。严重的话,可能会性命不保。
想到这里,我心里便好受多了,与其将钱花掉,还不如用它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也许李瑞的话是真的,希望他并不是捏造事情骗取同情心的江湖骗子,而是个为儿子的病情,操碎了心甚至不惜以命相搏的父亲。

我们打算先回派出所,正好这里有个公交站台,能够直达东城派出所。见状,王厅长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说出来。

然而,玲珑似乎很少坐公交车,看着缓缓停靠在路边的双层巴士,她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放心吧,上面都是活人,咱们不会这么不走运,次次都遇见鬼车。”以为她是对上次的夜班灵车心有余悸,我安慰道。

玲珑抿了抿唇,脸颊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摇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记得在书上看到过,和心爱的人一起坐双层巴士,很浪漫。”

看着她微微醺红的脸庞,我心里一热,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迈步上了双层巴士。

我是不会告诉玲珑,之所以坐巴士,是因为自己之前办的公交卡上还有余额,不用就浪费了。

虽然还不是冬天,但双层巴士的露天座位,在冷风的吹拂下,还是极冷的。

因为已经夜幕低垂,坐车的乘客不多,更别说是冷飕飕的巴士二楼,除了我们两人,脸上不情愿的王厅长,只有个安静坐在椅子上的老年人。

只见那老人手里抱着盆馥郁的兰花,在清风冷月之下,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花茎,修长的叶片在月光的辉映下,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这个时候了,除了我想陪玲珑上来看看双层巴士二层的风景,还有不情不愿的王厅长,这里已经基本没有乘客了。

玲珑在我的身边靠了片刻,疑惑的眼光也渐渐移到了那位老人的身上,对我说道:

“琴生,那个是……”

我看着那老人浑身周围萦绕的淡淡鬼气,回答道:“幽魂,我们不必管他。”

玲珑抿了抿唇,轻声道:“他眼中的鬼火,快熄灭了。”

定睛一看,这位老人的眼中幽暗的鬼火若隐若现,几乎就快要消失。幽魂在阳间徘徊得太久,渐渐会迷失了自己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是要到哪儿去。

若是眼中的鬼火彻底熄灭,幽魂便会彻底成为无主的游魂。失去所有的神智,一旦看见活人便会扑上去,吸取其阳气。

我将手伸到背后的真武玄铁剑,皱了皱眉头,暗道也许趁早杀了这个幽魂,将其送入聻之狱才是最好的选择。

奇怪的是,一般的游魂野鬼,看见我身上的护体金光都会避开。即使这只幽魂已然神志不清,也总还是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在的。

而这个老年人,穿着下葬时收殓的黑色寿衣,唐装的样式,看不出到底是哪朝哪代。毕竟如今世界虽然变化很大,但寿衣的样式却没有太大的改变。

玲珑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道:“琴生,他死的时间应当还不长,但在巴士这样阳气旺盛之地待的过久,将身上的鬼气消磨了大半。”

刚死的新鬼道行低微,身上的鬼气不够旺盛,所以会避着活人,在阴冷的角落徘徊。等待地府阴司前来引路,或者干脆跑路离开,不愿意到阎王殿前对质。

这个老年人冷峻的眉眼间,刻满了岁月的痕迹,虽不是长寿老人,但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既然是新鬼就还有往生的机会,我心说难道这老头有什么遗憾未了?否则为何会在人间徘徊,连身上的鬼气已经逸散,眼中的鬼火已经微弱都不知道。

我和玲珑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坐到那个老年人的身边。

“幡悬宝号,普利无边,天罪消愆,经完幡落……速去往生,不得稽延,急急如律令,敕!”我口中念着往生咒,想要超度面前的鬼魂,他的身上没有戾气和怨气,应当很容易。

没想到,往生咒念完之后,老年人依旧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手里的兰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情人。

我打开异变阴阳眼,确定眼前的老年人真是鬼魂,自己没有看错。但说来也怪,没有怨气的鬼魂,往生咒竟然不起作用。

“他有执念。”玲珑轻声道,“鬼魂一旦生出了执念,不死不休地徘徊在阳世间,我们超度不了他了。”

我看了眼不为所动的老年人,一旦他眼底的鬼火彻底熄灭,成了没有神智的无主游魂。只要是看到活人,必定会大开杀戒,这一缕执念,将会把它变成杀人的恶鬼。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咬牙说道,“既然他注定要成为恶鬼,不如我现在就结果了他。”

说着,我掌心一翻,将真武玄铁间握在手中,道气灌注其上,泛起淡淡的金光,想要将这鬼给迅速地斩杀。

剑刃之上的金光,似乎唤起了他的记忆,老年人睁着浑浊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眼中的鬼火竟然炽热了几分。

“小兰……小兰在哪儿?”他期期艾艾地开口。

我没有说话,他便接着四处环视,焦急地寻找着什么。玲珑叹了口气,说道:

“罢了,他就待在这辆巴士上不会乱走,我们过几天再来看看罢。”

我点了点头,拿出一张追踪符篆拍进老年人的魂体之中:“若是他以后成了害人无常的索明鬼,我定会取他性命。”

说话间,派出所已经到了,见到我和玲珑、王厅长二人,张笑和其他的警员立刻行礼致敬。

根据张笑的说法,我们走之后,单问命就一直待在王厅长的办公室内,没有出来过。

一听这话,王厅长的额头之上,立刻就冒出了一层冷汗,脚底抹油想要溜走。

唐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王厅长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王厅长,您有所不知,今儿所里出大事了啊。”

王厅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没有顺利逃走,只好顺着唐山的话问道:

“出……出了什么事儿啊?”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有人来咱们派出所闹事,肇事凶手就在您的办公室里,等着您训话呢。”唐山颇有气势的眉眼,即使笑起来也令人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我想起张笑曾经说过,自从王厅长来了东城派出所,添了不少的乱子。这人爱打官腔,喜欢听别人说些溜须拍马的话,将务实肯干的唐所长气得跳脚。

但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唐山再怎么急眼,也不敢当着王厅长的面说出来。如今王厅长的恶行败露,唐山守得云开见月明,总算能够好好地算账了。

王厅长眼见推脱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虽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派出所内也算是灯火通明,王厅长的办公室内,却一丝灯光都没有。

单问命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放置于两膝之上,听到动静缓缓睁眼,瞳孔亮得惊人。在一片漆黑的办公室,像是两盏长明灯一般。

与此同时,我感觉身旁的王厅长打了个哆嗦,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单道长……您还没走啊?”

单问命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就是你派人来我道观的门前撒血泼粪的?”

我心说,这单问命果真是心眼比针尖还小,这么一件小事何至于如此不依不饶,便说道:

“这也不是他的本意,凶兽蟾蜍披了他堂哥的人皮,胁迫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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