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地黑了下来,雪吓得更大了,此时徐州城百姓拎着水跑了过来,说是听了城里的先生说,用水浇在城头,外面的清兵爬不上来。郝德明大笑说要是真有用,我就多浇点水,他并未组织百姓的帮忙,趁着敌人进攻的间隙,将北城墙全都浇了水。寒风一吹,北城墙宛如冰城一般,在夕阳的照耀下赫赫生辉。
远处的毅军休息完毕之后,准备再一次进攻,但是看到只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对方的城墙就成了冰墙,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姜云鹤连忙请示姜桂题,姜桂题看了仔细之后,道:“这帮江北佬还真有的忙,鸡贼的很。”

“叔,你说为啥北洋军不做主攻,只是佯攻,把最硬的骨头扔给咱们?”姜云鹤问。

毅军左路统领赵倜立即说:“那还不简单,不过就是借刀杀人呗。”

“闭嘴。”姜桂题怒道,“不许胡说八道。”

姜云鹤道:“赵哥说的没错,凭啥闭嘴咧!”

“你给我滚出去!”姜桂题一鞭子将侄子给抽走,与赵倜、米振标、保德全、张殿如、常德盛、张连同、舒和均、殷贵、张鹏飞、刘胜山、米国贤、常万里等商讨军情。毅军建立之初便注定了其裙带关系是军队的根基,以至于父子军官或者叔侄军官众多,如米国贤便是右翼统领米振标的儿子,赵倜的弟弟赵三麻子赵杰担任左路副统领,老扁担张殿如的儿子张鹏飞跟随父亲主持后勤,刘迷糊刘胜山的儿子刘汉杰担任亲兵队长,米振标的侄子常万里担任骑兵统领等。

对于靳云鹏要接到杀人之举,其实大家早就在心里有所倾向,只是没有人像姜云鹤一样说出来罢了,而赵倜身为左路统领,今天左路毅军伤亡甚重,当然不甘心,说几句牢骚罢了,没想到姜云鹤还想借题发挥,这才被叔叔给赶了出去。

“败家孩子,胡说八道。”姜桂题大骂道,“这话要是传到外面,咱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劳,全都不知道要给谁了。”

“左路打不了了,必须休整两天。”赵倜说道,“咱们两条腿儿从山海关跑到徐州,一刻没休息就投入战斗了,兄弟们现在是趴在地上打枪都能睡着,这仗不能这么大。人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还至少杀了敌人呢?咱们左路的兄弟呢,杀敌一人自损八十,开枪的时候累睡着了,冻死了……”他手一摊,“这损失算是谁的?算是他靳云鹏的?还是算是被敌人给打死的?”

毅军左路镇守山海关,毅军右路镇守热河,比起右路来说,左路赶到徐州多走了三天时间,赵倜当然要抱怨了。

米振标道:“我支持赵统领,我们必须休整,咱们都是走过来的,哪像北洋军都是做火车赶来的,好嘛,他们坐火车来的不打仗,反倒让咱们两条腿跑来的打仗,还有这个道理吗?”

“是啊。”

“必须休息。”

“北洋军凭啥不上去?”

“就该让北洋军打主力。”

诸将纷纷抱怨道。

老扁担张殿如抽了一口旱烟,道:“大帅,仗不能这么打,这么打太吃亏了,咱们这是用人命在兑人家江北军的子弹呢。而且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兄弟晚上睡觉都能冻死睡过去,必须得休整了。”

姜桂题叹了口气,毅军上下都是亲戚朋友旧部袭成,所以很团结,却也很排外,总是怀疑别人算计他们当然,别人也经常算计他们,于是毅军也常常不搀和别的事儿,如果不是被袁世凯忽悠,他们不可能南下攻打江北军。姜桂题也对江北军早有耳闻,这群狼崽子残忍好斗,血染涡河一事穿遍天下了,又跑到国外抢了外国人一块地响彻世界,给中国人赚足了面子。如果不是以后驻防扬州的诱惑,他们怎么可能来到这里送命。

“休整,必须休整,另外军队的保暖一定要保证,绝不能有兄弟冻死。”姜桂题道,“我跟靳云鹏说一说去。”

此时徐州城北阵地上,江北陆军第二师第三团团长郝德明坐在一具尸体旁边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此人是第三团副团长曲长生,曲长生是土身土长的扬州人,脾气温和,这才能搭档得了郝德明的臭脾气。没想到一直在后方统筹安排的曲长生,被一发炮弹弹片击中了后背,弹片直接切断了他的肺片,导致他窒息咳血死亡。

“老曲啊老曲,你说你一走,谁能受得了我啊。”郝德明哽咽道,“你他娘的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不是说我老欺负你,以后让你儿子娶我闺女,让你儿子欺负我闺女吗?你他娘的连媳妇都没有,还想着儿子,你真他娘的能做梦啊。”

李祖植巡视到城北,正见到郝德明坐在曲长生的尸体旁边掉眼泪,忍不住说道:“郝老虎也会掉眼泪啊?”

“谁掉眼泪了?我这是他娘的冻得。”郝德明起身梗着脖子叫道。

“得了,装什么大半蒜。”李祖植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有什么困难?”

“当然有困难,打了一天一宿了,咱们的大炮为啥不开炮?”郝德明问。

李祖植打趣道:“我要说贺老七憋着坏,你信不?”

“狗日的贺老七,真不该把炮兵团长位置让给他。”郝德明抱怨道。

李祖植道:“这北洋军、毅军和其他清军的各式大炮加起来至少有三百门,新式大炮最少两百门,而我们只有二十四门火炮,所以一旦我军火炮投入使用,必然遭到敌人炮兵的重点打击。贺老七提出,如果我们用炮,必须用在刀刃上,否则就是害了炮兵。”

“他娘的,就他贪生怕死。”郝德明气道。

“你们有啥计划没有?”李祖植问。

郝德明摇头道:“没有,他们过来,我们出不去了,硬顶着呗。师长,援军能赶到?”

“一定能。”李祖植坚定地说道,“咱们江北军未必打得过北洋军,但是江北军就没有抛弃战友的传统。各部要是赶不到徐州,我估计他们的下场比我们还惨。”

“那我就放心了。”郝德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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