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临了。
而军营里,火光通明。

楚父已经换上了新的战袍,乌黑发亮,更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不认识的人看到他的时候,都不由点头,有大将风范,正因为这姿态,这气场,让那些将领纷纷赞同萧绪的部署,没有对楚父的能力产生怀疑。

然而只有土灵一行人才知道,这老爷子现在心里肯定在暴躁。

果不其然

楚父在心里跳脚,这么多人围着老子,是赏猴吗?一边去一边去!

人马已经安排好了,五千兵马,两日的干粮,这是萧绪能拿出最多的,之前的粮草都已经被烧毁了。

这次的任务,比过去任何一场仗还要艰难。

而楚父不仅要引开萧然的人,给萧绪等人争取时间,还要趁机与乌林汇合,告诉乌林接下来的计划,无论是哪个部分,都十分的艰巨。

在萧绪交代后宣布可以动身时,楚父迫不及待一跃上马,扯着缰绳,扭头对女婿道,“等爹爹回来哈!回来爹要吃酱猪蹄,红烧排骨,糖醋鱼,酒酿圆子……”

爽朗的声音渐渐远去,浑厚高扬的声音,没有任重而道远的沉闷,反倒给在场的人注入了生机。

跳脱的老爷子真的能胜任这次的任务吗?

看着那一行远去的人影,土灵脱口问道。

“会的,沙场小白龙不是浪得虚名。”萧绪微勾着唇。

这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对老爷子的信任。

美味全席,等君归来。

“我们也出发!”

萧绪一声令下,整个军队拔营而起,半柱香后,若非空地上还余留烧尽的柴火,丢弃的锅碗瓢盆,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驻扎了大队人马。

京都逸王府。

萧厚的手中拿着信鹰刚送过来的信,眼底眸光微闪。

“是不是英王殿下有了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林江东从门外进来便看到自家王爷拿着信沉思,不由开口问道。

萧厚将信搁在了桌上,神色微凝,“皇兄现在腹背受敌,人马不足,而本王的人都在与君兰对阵的前线上,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不动用武力的忙还是帮得上的。”

林江东立即道,“王爷请吩咐。”

萧厚单手负在身后,轻笑一声,“父皇向皇兄动手,这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做法,不知他是怎么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不过这也给咱们提供了一个把柄,你让人在茶馆,赌坊,花楼等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将这件事散布出去,相信皇帝在国家危难之际残害忠良,不顾黎民百姓安危的故事,很多人爱听。”

闻言林江东眼前一亮。

萧厚侧着身子望向满园的花树,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皇兄在信上说,可以收网了。”

他们布局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收网了。

真是令人激动。

“是,在下这就吩咐人去做。”

林江东办事效率很快,一炷香后,他就回来了,只不过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家王爷还是维持方才他离去时的姿势,总觉得今日王爷的情绪有些奇怪,但作为下属,他也不好过问。

“先生,如今与君兰那边的战况如何了?”萧厚转过身,浅笑问道。

自从他将手中的军队交给皇兄后,他就再也没有过问过,所以没有了那层联系,对西边前线的情报知道得并不是十分的清楚。

“听说一开始打得不是很顺利,但是等他们熟悉了那边的地形,与敌军的将领交手几次后,熟悉了对方的战略部署,便再也没有输过,”说到这里,林江东不由笑了,“王爷,您亲自培养出来的人自然是不会差的,再加上英王派去的那几名大将,只要磨合期一过,君兰大军根本就不在话下。”

萧厚点头,皇兄的人,他自然是放心的,而他调教出来的军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没有犹豫便道,“你传一封信给林孟,告诉他,但凡从楼兰那边抢回来的城池,都给本王吃下,一丝一毫都不要吐给朝廷的人,若是时机成熟,将朝廷派去的人都给本王拿下!”

皇兄在信上说,他近阶段可能无法关注到西边的战局,希望自己能够顶替他一段时间,他却之不恭。

林江东一愣,但是很快就应下来了,这个命令,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有想到回来得这么快,想来是因为西轩帝突然对英王动手而引起的。

想到这里,林江东在心里幽幽想着,三国联盟还未完全解决,内乱却开始了,不过这只能怪西轩帝咎由自取。

林江东没有迟疑就再次领命离开。

悠远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了院子里的树木上,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窗沿,思绪有些发散。

这几个月来,他的睡眠越来越差了,基本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状态,若非王叔送来了几壶安神酒,他恐怕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在母妃逝世那几年,他也有过这种症状,只是没有最近来得严重。

昨夜,他依靠着酒入眠,却做了一个梦。

而梦到的人,却是他不敢想起的人。

她静静躺在一陌生的床上,面色恬静红润,好像只是睡着了般。

他抑制住内心激动坐在了她的床边,不敢伸出手去触碰她,生怕她就不见了。

清浅的呼吸,安详的睡容,让他的心也跟着宁静起来。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她所在的地方,虽然不如王府精贵华美,但该有的都有,给人一种踏实感觉,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药香。

他这才伸出手包住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轻声呢喃道,“小无赖,我好想你。”

这一声,仿佛酝酿已久,终于可以说出来。

那一双温润清雅的眸子渐渐红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床上的人,仍旧静静地睡着。

然而他像是百看不厌般,就这么一遍又一遍轻抚着她的脸,舍不得唤醒她。

怕,这个梦,会醒来。

不知怎么的,他就睡着了。

“萧厚,活下去,等我,好好活下去,我们还有……”

等他惊醒的时候,仍旧是在他的房间里,没有药香,也没有小无赖。

我们还有什么?

小无赖,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窗边的人,扶着额头,弓着身子,慢慢溢出一丝呜咽。

若非痛入心扉,怎会难以自抑?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梦中人盖在被子下那微隆的肚子。

如果注意到的话,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萧厚,你还有我,我们还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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