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儿听到郭珍珠居然管起她姐弟几个上桌吃饭的事来很是不屑:“咱们家又没吃外婆家一粒米,倒是外婆隔三差五就来咱们家打秋风,她还有脸管起咱们家的家务事了!她这脸可是非同一般的大!”
“这算什么!”林少华脸上露出愤愤不平之色,“这次外婆来咱们家打秋风,要过年打年货的钱还要给小舅舅买过年穿的新衣新鞋的钱,一共一百块钱!”

林翠儿往嘴里塞着饭,问:“咱们家拿得出钱吗?恐怕这次外婆得跑个空!”

她这肾病治疗上来就得花两百块钱左右,家里恐怕就剩不下几个积蓄了。

林少华就更加愤怒了:“所以外婆怂恿着妈妈不给二姐治病了。”

“那妈妈是怎么说的?”林翠儿表现得气定神闲,因为她早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王玉芝是个极其小气又极其贴娘家的,就算是被郭珍珠说服,那也并不意外。

林少华可是又气又急,眼圈都要红了:“我看妈妈到头来是会听外婆的不给二姐治病,二姐到时怎么办?”

林翠儿淡淡而坚定道:“这病我是非治不可的,不然我这一辈子都毁了。”

林少华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林家,林建国夫妇和郭珍珠坐在客厅里。

林建国已经被王玉芝说服,认为医生可能真的有些危言耸听,肾病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严重。

他的肝炎是在六年前得的,当时医生也是跟他说的惊心动魄,如果不好好治疗的话,说不定没几年就会挂了,可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王玉芝太了解林建国了,见他沉默不语,就知道他心里是认同自己的话的,于是继续往下说道:“你现在就去医院对翠儿就这么说,你说比我说更合适,孩子们更听你的话。”

她故意捧着林建国,让他为她冲锋陷阵,她就不用在孩子们面前做恶人了。

林建国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对郭珍珠道:“妈,您在家里坐坐,我去医院了。”

郭珍珠和蔼地说:“去吧去吧。”

林建国到达医院时林少华还没有离开,他奇怪的问林建国:“爸,你怎么来了?”

林建国扯了一张椅子在林翠儿的病床跟前坐下,双手抚摸着膝盖,过了片刻才道:“我有话要跟你二姐说。”

林少华已经有所预感他要说的是什么,很不满的皱了皱眉:“爸,是什么急事你非要现在跑来说,明天中午给二姐送饭不能说吗?”

林建国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这事确实有些急。

林翠儿平静的看着他:“爸,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林建国艰涩的说道:“我呢,和你妈妈商量过了,准备让你出院。”

“爸!”林少华激动的大叫了一声,“二姐的病还正在治疗,你们现在让她出院,之前的治疗所花费的钱不都打了水漂吗?”

林建国在林少华的瞪视下低下头来:“可是在这里治疗也是浪费钱。”

林少华通红着脸要和他分辨,被林翠儿拦了下来,她挑了挑眉,问:“爸为什么会这么说?”

林建国这才抬起头来:“你看我得肝炎也得了好多年,没有怎么治疗也没有怎么样,所以呀,这病只要你不放在心上就跟好人是一样,你越记着自己得了病,就越觉得浑身无力,自己坚强些,什么病都打不垮你。”

“真的吗?”林翠儿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爸爸可是单位最开始的那几十个创始人之一,一来就当主任,在厂里人缘关系也好。

一直好好的当着主任,为什么后来没当主任了?不就是因为得肝炎病休了半年吗,再回到厂里职务已经被人代替了。

病休的那半年里,爸不就是一直在住院治疗肝炎吗?爸爸能够说自己一直就没有怎么治疗?

现在虽然没住院治疗了,爸可是有公费医疗的,一直在吃药稳定病情。

而且爸自从得了肝炎,厂领导为了关怀爸,分给爸的工作很清闲。

虽然工作清闲,但是加级也很困难,不然到现在爸怎么可能只拿那么点工资!

如果爸爸没生病的话,至少现在拿的工资应该比实际拿的工资多十块钱才对,每个月多十块钱,要顶多大的事!”

她斜睨着林建国:“爸还敢说生病不治疗对以后的人生没影响吗?”

林建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从领导岗位下到工人岗位他心里的落差不是不大,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到后来过去这么多年他就麻木了,不去想了。

现在经由林翠儿说出,他又想到了过去的辉煌,和现在对比更是心中唏嘘不甘。

林翠儿一面察言观色,一面继续道:“这是生病对爸爸在工作前途上的影响,在家里,每逢爸爸病情发作,虽然妈妈尽心尽力的服侍爸爸。

可是长期照顾一个病人是很辛苦的,所以妈妈才难免总是埋怨数落爸爸身体不好磨到她了,爸爸听了妈妈的那些话心中高兴吗?肯定也在心中自责自己拖累了家人吧。”

林翠儿这一番话戳中了林建国心中隐秘的不愿提起的伤痛。

他也不想生病,也不想连累王玉芝,可是已经得了病他能怎样?

每次听到王云芝那些尖锐刻薄抱怨的话,他心里是很难受的,既有愧疚,又有伤心。

可是王玉芝因为他生病给她带来的巨大压力要释放,根本就不考虑他心里舒不舒服,只顾自己发泄,什么难听的话她都脱口而出。

而且经常骂他没用,哪个男人受得了来自自己最亲密人的冷嘲热讽!以致他和王玉芝过夫妻生活都没什么兴趣。

王玉芝因为来自农村,所以思想保守,虽然从未为这事用言语指责过他,但是内心肯定是不爽的,所以对他的态度不会好到哪里去,有点呼来喝去。

说实话,林建国常常觉得家是牢笼,可是每次一念及他和王玉芝初相见时他就原谅了王玉芝对他所有无形的伤害。

他们两个虽然是经媒人介绍结合在一起的,可他对王玉芝一见钟情,而王玉芝对她也是一见钟情,不然不会顶住家里的压力一定非他不嫁。

只是那份甜蜜的美好,在生活的压力和柴米油盐的磋磨下渐渐变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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