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刚出了苏晴的房间,他就看见楼下苏晴和黄裳又面对面争执了起来。他立刻把去看苏美玲的念头抛在了脑后,向苏晴和黄裳的方向走去。
黄裳坐在沙发上,一脸胜利者的悠闲和得意姿态,拿起茶壶正在倒水。苏晴站在茶几旁边,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妈,”萧景颢在楼梯上叫道,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难过。“您能别这样吗?”

黄裳听见萧景颢说话,往楼梯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继续抿着茶碗里的茶叶:“儿子,你说什么呢,可别胳膊肘往外拐!”

苏晴怨恨的看了萧景颢一眼,嘴角有一丝冷冷的笑容,说:“阿姨,我真的不想在我姐姐这个时候闹事。但是我实在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您也不用费心赶我了,我自己走。”说完,就要往外走。

萧景颢无助地摇着头,想要做最后一次尝试,跑下楼梯抓住苏晴的手。苏晴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手包掉在了地上。

萧景颢有些担心苏晴发脾气,赶紧放松了一点力气,说:“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苏晴却已没有发怒的意思,只是两眉下垂着,哀伤地说:“萧景颢,求求你,放我们走吧!放我和我姐姐走吧好吗!我姐姐到死都在和你纠缠,是她不好,她不该去高攀她得不到的东西;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个道理,我是真的不想再继续坚持;不是我不能坚持,而是我不能坚持错的事!你也就送我个人情,放开我吧!”

苏晴的哀伤溢于言表,萧景颢的心像被什么人在强力挤压一般难受。

“我,”萧景颢忍住喉咙的哽咽,说:“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虽然美玲不在了但是我们两个应该更好地生活下去啊……”

苏晴悲哀地笑了笑,说:“是,更好地活下去,各自活下去。”

“你不要这样说……”

“景颢,”黄裳终于看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变得这样优柔寡断,“差不多了吧?还要再藕断丝连一会?”

听见黄裳这刻薄的话,苏晴受不了了,用力甩了一下萧景颢的手。萧景颢却及时反应过来,抓着没有让它挣脱。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是真的这么不看重苏美玲的生命,萧景颢去找她,本来是因为事情一团糟,他想要黄裳在身边给自己一些鼓励。可是黄裳却只听出了萧景颢说的他对苏晴有了深厚的感情,而这让黄裳觉得很危险难以容忍,以至于她心急地现在就要解决这个麻烦。

事情越来越失控,超出了萧景颢的预期。萧景颢沉默了很久,突然一狠心,说:“妈,原谅我这次不听你的。”

“你!”黄裳激动地站了起来,“景颢,过去你为了苏美玲离家出走,现在又要为苏晴做一次同样的事吗?”

是啊,萧景颢才刚刚后悔过自己为了袒护苏美玲而做出的伤害母亲的事呢。为什么同样的场景中,他却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觉得有些好笑,历史总是惊人地轮回重演和相似。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对苏晴的感情已经像当时对苏美玲一样深了。他不能再无视这份感情,不能再把苏晴当成可有可无的人,当成苏美玲的替代品!

而在母亲和苏晴之间选择的这个关卡,他也同样要选择苏晴。不是因为他不爱母亲,而是他已无法回头。

萧景颢对上黄裳的目光,坚定地说:“对,我要带苏晴走!”

黄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这个不孝子!你还能走到哪里去!以前你带着苏美玲离开家里,自己买房子住,现在你离开这个房子又要买房子吗?”

苏晴也十分惊讶,盯着萧景颢的眼睛里有十分复杂的感情。虽然她不知道黄裳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但是萧景颢为了她和黄裳对抗,让她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聪明和知书达理……

萧景颢垂下了眼帘,说:“我刚刚丢了五千万,现在暂时没办法买房子。我也不想再和你在同一个城市买房子了,而且这个城市里也没有这么多像样的住宅区吧。”

黄裳疑惑不解:“你说,什么五千万?”

萧景颢偏过头去:“救美玲的时候,把五千万丢在城南河边了。”

“你!你!”黄裳腿一软,坐在了沙发上,手指颤抖地指着萧景颢:“景颢,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这五千万可以办多少事,可以再生多少钱你知道吗?你花了五千万,买了个死人回来!”

苏晴生气极了,虽然她也觉得五千万丢掉很可惜,但是黄裳这样不在乎苏美玲的生命,说话毫不忌讳,还是让她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萧景颢握紧了苏晴的手说:“丢已经丢了,你跟我说也没用!”

“派人去找啊!”黄裳喊道:“城南那边人不多,钱说不定还在,派人去找找你都懒得做吗?”

萧景颢深呼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想要,就自己去找吧。我现在没有时间,我要去新西兰了。”

黄裳头痛难忍,这个萧景颢今天怕是要气死她!

“去什么新西兰?公司一团糟,你现在去新西兰?为什么突然要去啊?”

萧景颢冷冷地说:“这里已经没有我们两个的容身之地了,我得找个好点的住处,还得离您越远越好,那就只好去我在新西兰的庄园了。”

说完,萧景颢拉上苏晴就走。苏晴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是她也不想甩开萧景颢站在原地替黄裳打辩护。

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黄裳气愤地盯着萧景颢,眼神里是吞噬一切的凶狠。

“我们,真的要去吗。”苏晴问道,也忘了自己刚才还闹着要离开萧景颢的事。

她想确认一下萧景颢是不是只是为了气一气黄裳才这么说的。

萧景颢坚定地往工匠帐篷的方向走去,天色已经黑了,那个棚子显得更加阴森。

“对,把美玲的葬礼办完,我们立刻就走。”萧景颢说,声音沉稳,让人不得不信服。

“可是……”苏晴实在不能接受,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就在刚刚几分钟的时间里决定这么大的事,还和黄裳闹得这么僵,苏晴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萧景颢停住脚步,两手放在苏晴的肩膀上,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去?是不是觉得我又不问你的意见就擅自决定?”

苏晴叹了口气,其实她也只是个小女孩,也很享受萧景颢的关爱和袒护。她摇了摇头:“我也不愿意在这里了。我只是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萧景颢说着,把苏晴按在自己的肩头:“我很强,无人能敌。”

那一瞬间苏晴突然流出眼泪,她觉得自己对萧景颢也做了太多错事。其实这个男人也就是二十几岁而已,却要承担超出常人几倍的责任,协调那么多事情,他又不是圣人,犯错也在所难免,苏晴对他是不是真的过分了?

但她还是没说出心里的对不起和感谢。不为什么,只是说不出而已。

萧景颢松开苏晴,认真地说:“今天你应该还没来过这里吧?接下来你要看到你姐姐,不要害怕。”

苏晴点了点头。她见过温言一动不动,绷带缠身躺在病床上的情景。温言至死都没有醒来过,所以那个样子也就是他去世的时候的样子。那比苏美玲可怕多了。

“她是我姐姐,我不会害怕的。”

两人进了棚子,打开唯一一盏白炽灯。工匠早已干完活离开了,也带走了他们身上特有的那种阴冷气息。暖色调的灯光刚刚照在房间里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温暖。

萧景颢走在前面,拉着苏晴的手,向苏美玲走去。

“她在这。”萧景颢说着,坐在了那个做工粗糙的木床上。

白布盖着苏美玲的身体,看起来和一个人体模型没有两样。苏晴觉得不应该让她见到光,于是说:“要不,我就这么看看她就行,别打开了。”

萧景颢回头,淡淡地笑着:“你害怕了吗?”

“不是……”苏晴解释道:“我不想扰她的安宁。”

萧景颢摇了摇头:“没事的,入棺的时候还是要打开。工匠说了,只要你心里对她有尊重,就没问题的。”

苏晴摇了摇头,看着萧景颢从上往下揭开了白布,把白布拉到胸前才停止。

苏美玲精致的面容显现出来,头发被梳的很整齐,盘成发髻安放在脑后,这不是她平时梳头的风格,也许是因为工匠只会这一种发型吧。她的脸庞在黄色灯光下没有显得很苍白,反而有种正常人的温暖。身上已经穿了颜色鲜艳、形式庄重的古风寿衣,和她的发髻还真的挺配的。

苏晴还是站的远远的,但看到苏美玲的一瞬间,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

“有什么话,快过来跟她说吧。”萧景颢说着,让出一个位置来给苏晴坐。

苏晴有些犹豫,但还是坐了过去。这下子,她离苏美玲更近了。

“姐姐,”苏晴尽可能忍住哭泣,她不希望自己悲伤的情绪传染给苏美玲。

“姐姐,真的很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的出现,最后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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