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在甘露殿,赵六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着实是上头两位贵人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压力很大,小心肝不受控制地狂跳着,下面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一瞬间,又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才听到天子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所谓何事?”

听着平平淡淡的声音可却让赵六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头上的汗水冒了出来,只须臾的功夫,满渗了满脑门子。

他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过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晋,晋阳公,公主与,与新城公,公主……”

杨晓然听到这里,心一沉,眯眼问道:“如何?”

赵六哭丧着脸道:“奴,奴婢也不知,如,如何跑出去的,只,只听说娘娘侄儿带着两位公主乔装便服出去玩耍,然,然后被,被长公主的儿子看见了,就打,打起来了……”

说完这句,整个人好似瘫痪了一般,趴在地上,继续道:“听,听说,是,是高,高阳公主接她,她们得……”

“啪!”

李承乾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道:“又是高阳!”

杨晓然缩了下脖子,这事牵涉到自己的娘家人了,也不好多言。会在街上和人扭打的估计也只有程伯献那小子。

想起自己这大侄儿,杨晓然便觉一阵头疼。

明明是大哥的儿子,可那顽劣的性子却像二哥年少时。唯一不同的是,这小子贼精。只是两位公主不是被高阳接出去得么?怎地又和伯献在一起了?

“陛下……”

张铎一脸苍白的进来,显然出了这样的事,两位公主跑出宫去,还闹出这样的事来,他这个后廷的总管逃不了干系。

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奴婢有罪,放两位公主出宫,惹下大祸,求陛下责罚!”

李承乾眯着眼,道:“还不速速道来,是怎么回事?现在如何了?”

“是,陛下……”

张铎到底是伴着李承乾长大的,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不是赵六那样的嫩头青,心里虽然害怕,可面上还算镇定,很是利索地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交待了个清楚。

原来,高阳今日不知怎么地就特别想念宫里的两个妹妹,便亲自前来接了两个公主。既然是公主亲自来接,其他人也不敢阻拦。再者只是到高阳公主府上去嘛。

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禀报皇后这事,才出太极宫的高阳遇见了从弘文馆下学的程伯献。

程伯献跟晋阳这样倒挺熟的,见着了总要打下招呼撒。然后也不知这高阳怎么想得,居然提议不去她府上了,见两个妹妹难得出宫,便提议带他们去逛街。

程伯献从小就跟晋阳走得近,见高阳这样提议,自然乐意当护花使者。于是就陪着三位公主一起去西市玩耍。

本来也没什么事,偏偏走到朱雀大街的时候,遇上长孙延了。这下可好,长孙延那小子也不知抽了什么风,见程伯献与自己的晋阳姨母走得这般近,鞍前马后的,就生气了。

上来询问,高阳那脾气也不好,见着小子无礼就说了几句。而程伯献则大大咧咧地表示自己喜欢兕子,要娶她为妻,还说了一堆歪理。

这下可好,把长孙延气坏了。一跳起来,就跟程伯献扭打了起来。

程伯献那是什么体格?出身将门不说,姑姑的秘药一直吃着,长孙延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都没怎么过招,一拳就把长孙延打在了地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国母后族,一个是前任的,一个是现任得,年岁又相差不多,早就相互看不顺眼了。

一个听到对方在大街上就嚷嚷着要娶自己姨母,姨母羞红了脸,直往高阳姨母身后躲,可看那脸色却是没愤怒,这下长孙延更气愤了。

感觉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一般。挨了一拳也不老实,立刻爬出来就跟程伯献扭打在了一起。

程伯献也冤。

他自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喜欢兕子又不是秘密了,学堂里的人都知道。凭什么这个小子上来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自己的姑姑可是皇后!

两人扭打到一块,高阳都吓傻了。别看她平常凶,可面对这两个混账小子却是毫无办法。好不容易命人把人拉开,可也惊动了武侯铺的人,这下不管也不是,管了也不是,只好上报了……

这层层上报就报到了天子这儿,促成了现在这局面。

杨晓然有些无语,揉着眉心问道:“那两个臭小子在哪?”

张铎忙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已带入宫了,在,在外面候着……”

李承乾沉着脸,道:“让他们进来……”

须臾后,程伯献,长孙延还有高阳,晋阳,新城被带了进来。

那两小子到了甘露殿还不老实,互相瞪着眼,而长孙延那脸都不能看了,像熊猫一般,左边脸都肿了。

程伯献也好不到哪里去。长孙延力气没他大不假,可在极怒之下,也使出了“神爪功”,把程伯献脸上抓得一条条得。

二人皆披头散发的,衣服上都是灰尘,有的地方还破了,好生狼狈。

那程伯献一看见杨晓然,本来还跟个乌鸡眼似得,哪知在见到自家姑姑后,立刻换脸,飞奔着朝着杨晓然而去,刚想扑上去,却被李承乾一把拎起,“你姑姑这大肚子哪里经得起你乱来?”

“呜呜呜,姑丈,姑丈,长孙延打我,姑姑,长孙延打我,呜呜呜,我不活了……”

“呜呜呜,我也不活了!”

长孙延一看情况不对,立刻瘫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舅舅,舅舅,他打我,呜呜,他打我……你看,你看……”

李承乾觉得头疼,这边是大姐的儿子,这边是老婆的侄儿,这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节奏啊!

程伯献一看这长孙延居然如此无耻,还敢瘫坐在地上哭?立刻趴地上滚了起来,“哎哟,哎哟,疼死我了,长孙延仗势欺人,打我,哎哟,疼死我了,姑丈,姑姑疼死,我,我,不活了……”

活脱一泼皮,就跟程老爹一个德性……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却见一个身影站在了他旁边,然后一个声音响起,“那你便去死一个给本宫看看……”

“嘎……”

哭闹声戛然而止,程伯献抬头望着自家姑姑,只见她老人家一脸寒霜,吓得缩了缩脖子。

在这个家里,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他爷爷和这个姑姑。其他人都不在他眼里。

杨晓然冷哼了一声,呵斥道:“你是大兄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得,瞧你,现在什么样?还恶人先告状?事情的经过我都听说了,你好大的胆子,当街轻薄公主,还敢在这里哭闹?我们程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子弟?!来呀,取本宫金鞭来!今日本宫就要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孙!”

晋阳吓得脸色发白,见嫂嫂动真格得了,忙跑出来跪下哭道:“呜呜呜,嫂嫂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不,不关伯献哥哥的事……”

“伯献哥哥?”

长孙延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一副抓到“奸夫证据”的模样,“舅舅,舅母,你们看,你们看!我没撒谎,我没撒谎!程伯献居心不.良,果然对兕子姨母不安好心!”

李承乾瞪了他一眼,道:“捕风捉影,从哪学来得?我还没来说你,你为何动手打人?眼珠子转什么?!朕都知道了,可是你先动得手!”

长孙延脖子一缩,喃喃道:“他,他觊觎兕子姨母,我,我是……”

“人不大,心眼倒多!”

李承乾冷哼了一声。跟自家老婆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一开口他便知她要做什么了。

各打三十大板,不然无论对长乐公主和程老爹都没法交待。

看着地上跪着的晋阳,李承乾微微眯眼,摆手道:“以后莫不可这般荒唐了,回去把礼记抄十遍过来,算是惩罚吧。”

一听这话,两个小子哀声连连,这还不如被打一顿板子来得痛快呢!

抄文章才是他们最不愿意干的事!

李承乾才不管他们心里愿意不愿意,这两小子着实无法无天了。堂堂皇亲国戚在大街上扭打,今天不惩罚他们,明天就得被朝臣弹劾。

又看向了高阳,高阳现在对自己的兄长感到了本能的害怕,忙期期艾艾地道:“皇兄……”

李承乾冷哼了一声,道:“以后要带妹妹们出宫记得先来禀告皇后,不可再胡来。”

“是……”

高阳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兕子和新城,见她们二人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忍不住求情道:“大兄,都是高阳心血来潮想带妹妹们出去走走,您,您别罚她们……”

李承乾笑了起来,“现在知道害怕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堂堂公主岂能随便出宫?再者,兕子和新城都不小了,已到了出阁的年纪,朕本来就已准备让人着手这事,替两位妹妹挑选夫君……”

“啊?!”

一听这话的兕子身子颤了下,那边的新城也是脸色发白。

老爹在的时候差点把她嫁给了鳏夫,以前不懂,现在懂了。懂了以后,那可就是都是心理阴影了。

现在听到长兄要为她挑选夫君,本能地就害怕了起来。

至于兕子……

却似另有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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