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进屋还没站稳,就听到这样的怒喝,她稳稳心神,看了看脚上,于老夫人扔过来的茶盏,在她脚边四分五裂。
于老夫人是长辈,她说要跪,顾念本也没有多少犹豫,是想跪下去的,虽然她很厌恶这跪来跪去的,可到底是礼数,该跪还是得跪。

可如果她今日真的就这样跪下去,那她的双脚估计也废了。

她抬头直视于老夫人,问,“要我跪可以。但我想问一句,问清楚了,让我死都行。”

于老夫人脸色铁青的看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你说。”

“我爹是不是您的亲儿子?我是不是您的亲孙女?如果说外祖母养我,是因为您迫于外祖母的身份,不得不让她把我带走,那么,我做错了什么?

我常年不在您身边,难道您不应该更怜惜我吗?毕竟我们一年都难得见一次。

我爹在外面戍边多年,所得的俸禄,赏赐,一分不留的全部上交给了国公府,可府里又给他多少回报?

我也曾经想要得到您的赞赏,讨好您,可您是怎么对我的?”

说到这里,顾念有点说不下去了,她总觉得她的记忆里少了那么一片,有些记忆清晰明了,有些却模糊不清,让她不能串联起来。

如果今日,她能全须全尾的回去,她一定要好好的问问阿镜。

于老夫人呆了片刻,反应过来,手指着顾念,

“回报?和我说要回报?府里生……养他那么多年,让他读书识字,长大成人,他交一点俸禄,你和我说回报?”

“为什么不说?我爹什么都交了出来,我没用府里一分钱,还要被你们作践,有这样的家族?这样的长辈?”顾念语气平和道。

“你……顾家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你竟敢这样质问我!来人,她不跪,给我按着跪!”于老夫人被气的身子颤抖着,身边的丫鬟连忙上去扶住她。

顾慈幸灾乐祸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于老夫人和顾念,假模假式的道,

“五妹,今天确实是你不对,说不好听,你这是不孝。祖母什么都没说,你就这样,你这是在说顾家不容你吗?府里教养三叔,他的俸禄上交不是很正常嘛?京里哪户人家不是这样做的?”

顾念默然看着她,那两个去请顾念的婆子上前一步,想要按着她跪下。

“你们可要想好了,只要你们敢动我一下,后面的后果可不是你们可能承受的,不要说九皇子那里,就说我今日刚从公主府回来,明日就传出腿废了的消息,怎么?老夫人是对大公主有意见吗?”

顾念直直的立在门边,没有动一下,她能借的虎皮就这么多。

“好,好,我今日还发作不得你了,旁的事不提,我只问你,你今日做什么去了?

别跟我说什么偶遇,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老实说,怎么就那么巧碰到了九皇子?

还有,你为什么要和三公主比试?你想害死全家吗?”

于老夫人盯着顾念,那眼神让人渗的慌。

顾念看了看上首怒气勃发的于老夫人,幸灾乐祸一脸看好戏的杨氏。

这两人都是百年世家的主母,却光长她人志气,只顾着难为自己人,这一刻,她为顾家列祖列宗感到憋屈。

顾念站在那里,看着华贵富丽的内堂,道,“被人欺上门来,还强装笑脸,畏畏缩缩,不要说我,以后顾家又有什么脸面呢?”

府里的除了杨氏的大女儿,二房的长女出嫁了,其他还有好几位姑娘没出嫁,今日如果她忍了,不管是出嫁的,还是没出嫁的,都会被人看轻。

顾家是没落了没错,可如果当家人都不想着怎么振兴,那活该倒了。

一味的退让是没有好日子过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于老夫人被气乐了,“是吗?那难道说老婆子我还要感谢你吗?你还要不要脸了?你……”

她到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这样肆无忌惮的玩意儿,这不是她的孙女。

“老夫人别动怒,小心身子,我知道我说的不中听,我也不想,你放心,我已经给外祖母和父亲都写了信,我很快就走,不会连累您和顾家的。

就算外头传出不好的声音。但谁都知道,我是外祖母教养的,和顾家没关系,所以,您和顾家不会有一点麻烦。

至于这段时间,您如果不愿意我住在府里,我可以去住客栈。”

说完,顾念垂下眼皮,屈膝行了一个礼,转身出门去了。

回到院子之后,顾念坐在炕上,愣愣的。阿镜在边上磨着手,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阿镜,为什么我身边只有你这一个丫鬟?”如果多几个丫鬟侍候着,大概当初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拐,也说不定,丫鬟多了,也可以想法子引开。

阿镜古怪的看着顾念,道,“姑娘,这不是您自己要求的吗?自从姑娘五岁在顾家差点被拍花子给抱走之后,长公主就再也不肯您来顾家。可架不住老夫人经常派人去接您。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长公主也是偶尔才让人送您过来小住几日,大概是三年前开始,每次您来顾家,只让奶娘陈嬷嬷跟着,这次连我也是长公主说了半天,您才同意让我跟着呢。”

说到陈嬷嬷,阿镜又抱怨道,“这个陈嬷嬷,说要回乡下看侄子,都去了多久了,也没见回来。”

顾念想了想,记忆里是有陈嬷嬷的,其他的,她有些已经不记得了,“那三年前跟着我来顾家的人呢?”

“都被您给留在金陵了,也没听说什么特别的,回到金陵,您还是会让她们服侍的。”阿镜道。

这就让顾念不懂了,难道她精分了吗?在顾家是一个人,在金陵长公主府是一个人……

“姑娘,老夫人真的会赶我们出府吗?那样,我们该怎么办?”阿镜声音低落,忐忑的问顾念。

“我也不知道。”顾念抿抿唇,她如今孤零零的一个人,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主仆两正坐在一起苦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老夫人有令,五姑娘行为不端,以下犯上,言行有亏,五姑娘禁足一个月,抄女戒三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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