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还在忙碌,季半夏不想看他,她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任由傅斯年为她抚背揉肩,他对她越好,她的心越冷。
他亲昵地将脸贴在她额头上:“宝贝,辛苦你了。”

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歉意,她忽然意识到,除了昨天进门的第一句话,他再也没提到过豆豆。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傅斯年总把豆豆挂在嘴边。仿佛每多喊一次豆豆,他的幸福就会增加一分。

对她,他充满了歉疚,对豆豆,他开始不闻不问。

眼泪又流了出来,傅斯年又紧张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季半夏没有擦眼泪,她用双手缓缓抚摸着小腹,心痛无言。都说这个孩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人人羡慕,人人赞美。

可只有她知道,这个孩子,是个苦命的孩子。

“胸口有点闷而已。你不用担心。”季半夏回答了傅斯年的问题,心中有失望,有疑问,有埋怨,可她还是舍不得让他担心。

也许是心口疼痛得太厉害,肚子里素来安静的小豆豆,也有了轻微的胎动。季半夏惊喜地抬眼,刚想和傅斯年分享豆豆的动静,却见傅斯年已经转身朝门边走去。

“我叫周妈给你端早餐过来。你躺着别乱动了。好好休息一下。”傅斯年扭头温柔地叮嘱她,轻轻关上了房门。

季半夏咽下嘴边的话。豆豆如何,他已经不那么在意了。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早餐端到了床上,松木的小桌子上放着白瓷的餐具,果汁,熬得软烂的蔬菜鱼片粥,汤汁鲜美的小笼包,还有酥脆可口的小点心……都是季半夏爱吃的。

周妈一边伺候季半夏用餐,一边笑道:“少奶奶多吃一点,多吃一点豆豆才能长得好,这粥里的芦笋,是咱们自家园子里长的,新鲜着呢。”

季半夏愣了一下:“园子里还在种菜?”

听上去怎么那么不可思议,高大上的傅家花园,竟然还仿效老农,种起了菜?

“嗯。少爷吩咐的,捡您爱吃的种了几样,说是对宝宝好。”周妈随口应道。

对宝宝好……季半夏抬眸朝傅斯年看去。几个月前,这孩子还让他欣喜若狂,爱干净有洁癖的他,舍得毁了花园改做菜地。而如今,他却连豆豆的名字都不想再提了。

傅斯年也看着她,他微笑着催她:“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周妈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小夫妻之间的恩爱让她嘴角含笑。真好,少奶奶怀孕之后,整个府里的气氛都变好了。

夫人和少奶奶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变好了,她们这些下人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帮着这个对付那个了。省心了不少。

这样的日子才叫踏实有盼头呢!等小少爷生了,少爷少不了又要派大红包,真是想想都开心。

房间里,季半夏低头喝粥,傅斯年在旁边静静地陪着她。

昔日温馨的画面,如今却让季半夏如芒刺在背,她咽下嘴里的粥:“斯年,你忙的话就先去公司,不用一直陪着我。”

傅斯年犹豫了一下,亲亲她的额头,站起身来:“也好。今天确实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先去公司,晚上回来陪你吃晚饭。”

“好。让老王开车小心点。”季半夏点点头。他不在,她反而能静下心来认真思考一些事情。

傅斯年走了,季半夏吃完早餐,想起了那个行李袋。

行李袋还在壁橱里,她轻轻将手伸进侧袋。

空的。那条细细的银色手链已经不在了。被傅斯年拿走了。

季半夏跌坐在壁橱旁边的地板上。苦笑了一下。“今天确实有很多事要处理。”一别20天,傅斯年扔下久别的妻子匆匆出门,是急着要见什么人吗?

怀疑和妒忌像一根粗硬的钢针,将季半夏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整整一天的纠结和思考,她终于还是决定晚上开诚布公地和傅斯年谈一谈。

他还爱着她,她能感觉到。也许,这条手链真的只是个误会,也许,他对豆豆避而不提真的有什么隐情。

她的斯年,怎么会舍得伤害她呢?她不信。

她做好了开诚布公的准备,只要傅斯年没有背叛家庭,不管有什么隐情,她都可以接受。

可是,这天晚上,季半夏没有等到傅斯年。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她坐在桌边如老僧入定,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半夏,我让厨房重新做一点您先吃吧。斯年加班,这一时半会恐怕是回不来了。”黄雅倩柔声劝导道。

这小俩口不对劲。傅斯年一回来就不对劲了。黄雅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季半夏的表现,应该不止是拌嘴吵架那么简单。

季半夏呆呆地坐着,半晌,嘴里突然冒出一句:“黄阿姨,男人的爱情,是不是都不长久?”

黄雅倩的心一紧,难道,傅斯年在外面有人了,被半夏发现了?

不会啊,傅斯年不是那种人,他怎么可能和傅冀中是一路人?在傅家呆了十几年,她见到的傅斯年,一直都是冷静自持,洁身自好的。

他那么爱半夏,怎么可能会在外面乱来呢?

“这要看人,有的男人花心薄幸,有的男人长情专一。”黄雅倩挑拣着词汇。

季半夏低着头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语气落寞:“是吗?”

黄雅倩的眼神跟着季半夏的手落到她的小腹上,脑海里倏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急急地开始为傅斯年辩解:“放心吧,斯年不是乱来的人。你现在怀着孕,可能……不是那么方便,等熬过这几个月就好了……”

黄雅倩说得很隐晦,季半夏还是听懂了。

怀着孕,所以无法满足丈夫的生理需求,所以才有了傅斯年20天的迟迟不归吗?

不,不会的,她的斯年不会那么低级的。

黄雅倩还在安慰她:“别乱想了,男人嘛,就像没长大的孩子,总有糊涂爱玩的时候。只要他的心还在你身上,就不用担心。”

季半夏恍惚地看向黄雅倩,是真的吗?

是她不够了解傅斯年,还是她不够了解男人,不够了解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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