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墟好像跟剑雪记忆里的没什么变化,但又有了很多变化。
以前的神墟见不得光,走在街上都要担心被神殿的人认出来,被围杀,被仇视,不止是神殿的人想对他们赶尽杀绝,那时候,就连普通的百姓也觉得神墟该死。

这世上竟敢有人对神殿不利?那便是万恶不赦的异教徒,该活活被烧死,方能平息天神之怒!

他们以前,明明是怀揣着一腔热血和正义,却活得如同过街的老鼠,说得好听是隐忍不言,说得难听些,不过是憋着一口气。

他们那时坚信,他们是正义的一方,他们所忠诚的殷朝,终会天地清明,能明辨黑白,最终会和他们一起,推倒神殿。

现如今,他们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骄傲地露出仅属于神墟的刺青图纹,那些过往的不甘和伤疤,都像这刺青一般,成了荣誉的象征。他们再次面对神殿中人,不再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卑微沉默,而是终于能抬头挺胸地,甚至昂起下巴,傲慢又尊贵地从他们面前经过,不再惧怕这些人会对自己如何

,他们已经掌握了绝对的权力和地位。

终于,轮到他们对神殿不屑唾骂了。

就像是力量的轮回,曾经他们有多隐忍,多委屈,如今神殿就有多低调,多沉默。

曾经他们在神殿那里遭受过什么,如今他们就要从神殿那里讨回什么。

比如生命,比如尊严。这是很难把握的一个尺度,人们在长久的极度压抑过后,爆发出来的反弹是可怕的,就算他们被反复提点,依然难以抑止膨胀开来的强烈报复心,会无法控制地去羞辱那

些欺压过他们的人,赢回当年丢失的尊严。就像奴隶造反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要宽宏大量地放过奴隶主,哪怕他们也曾被虐待,知道那样的痛楚,他们还是会把这样的痛楚施加以奴隶主身上,甚至任何一个贵族

身上,即使这个贵族或许曾经与他们无关。

容不得任何人指责,毕竟,没有人是当初的他们。

没有人体会过神墟当年的不易和艰辛,他们失去的那些兄弟,战友,亲人,谁也换不回来。剑雪因为太久不在神墟,一时之间很难与他们融为一体,他在与方觉浅相处的漫长过程里,早已淡化了对神殿的恨意,这个曾经的神墟中人再回来到这里,只觉得,神墟

的人,对折磨神殿神使或神卫,有一种病态的狂热。

比如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神使没招惹神墟的守卫队,便被拉了过来拳脚加身,打得头破血流。

有人问剑雪,你为什么不动手。

剑雪只能说,我伤还没好,打他反而要自己受累。

“李四,你可要快要点好,咱们马上要去打仗了!”一个跟剑雪稍微混熟了点的人拍着他的肩说道。

李四是剑雪给自己取的名字,以他以前在神墟的经历来看,这样普通的名字,在神墟中多得是,不会引人怀疑。

剑雪笑了笑,问道:“去哪里打仗啊?”

那人说:“不知道,听说是北方。有消息说,神殿的神枢逃去北方了,你看着吧,这次,咱们一定能活捉了那个神枢,好好报仇!”

剑雪皱了下眉头,神枢指的方觉浅,他不习惯别人用这样轻蔑甚至侮辱的语气来贬低她。

“你知道吗,前两天我打听到了,咱们这队人要挑几个,给编进地府大军了。”那人神秘兮兮地说道。

剑雪没听说过神墟还有一个叫地府大军的编制,但他很敏锐地查觉到,这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

神墟,在殷王操纵下,隐藏起来的兵力。

“地府大军?”剑雪按下心头震动,笑着问道:“你可别骗我。”

“骗你干嘛,好几十万人呢,踏平北境,匡扶殷朝!”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我有个表舅在里面当伍长,他告诉我的,让我一定要过去,说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可别说兄弟我没提醒你啊,这次如果能把北境的叛军全灭了,咱们升官发财有的是指

望,这等好事,我还不乐意告诉别人呢,也就看在你嘴严不多话的份上,才跟你说的。”

剑雪连忙谢过,说,“那大哥你一定要带着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放心吧,包我身上!”那人拍着剑雪的肩:“虽然你瞎了一只眼睛,但是你身手好啊,兄弟会罩着你的!”

剑雪听着他的话,摸了摸那只缠着布条的左眼,现在神墟中人的待遇极好,药物也充足,养了一段时间,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已经不再碍事。

脸上那道狰狞可怖的刀疤也在慢慢长好,不会再流着脓血吓人。

只是偶尔剑雪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时,也都会认不出那到底是谁。

两天后,他果然等来了好消息,他被带到了地府大军。

所谓地府大军,其实是神墟中人私下里取的外号,因为这些大军常年藏在地底下不见人,又凶悍无比,就跟从地府里出来的军队一样,才这样称呼。

剑雪看着那黑压压的军队,浩浩荡荡整整齐齐地立在广场上,咬了咬牙关,强压着心底的震惊和诧异。

神墟大军是存在的,真的存在的,远比方姑娘他们想象的更多!

他们有危险!

如果他们错估了殷王的实力,错估了神墟的兵力,他们一定会惨败的!

“干嘛呢你?”跟他一起来的那位兄弟撞了撞胳膊,让他别失神,认真听临训。

“就是,就是震惊,没想到这么多人。”剑雪结结巴巴地说着话,他是真的震惊到说话都说不连贯,没有假装。

这已经超出了他想象的范畴,超出了他的理解。

本来也没几分城府,能藏住多少事呢?

“这你就震惊了,没见过世面,我跟你说啊,比这多的人我都见过,起码是这儿的三倍!那才叫气势呢!”

“咱们,原来有这么多兄弟啊。”有那么一瞬间,剑雪感谢脸上的疤痕和瞎掉的眼睛,不然的话,以他自己的心性,根本不可能掩饰得住自己的失态。

“对啊,你猜他们以前藏哪儿?”“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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