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若洲让方觉浅劈头盖脸一顿骂。
摸了摸眉毛又抿了抿嘴,她说得好像也是。

自己的确就是一直在昭月居里,看着她刀里来火里去的,也没出过手。

其实有那么几次,他还是挺想出去一巴掌拍死王轻侯那臭玩意儿的,一天天地尽说混账话,尽干王八事,简直没把他活生生气得七窍冒烟。

但,也就想想罢了……

到底,还是没有的。

大概是自知理亏,奚若洲显得有那么点儿底气不足,喝了口酒掩着尴尬:“唉呀,为父不会对那小子怎么样的,他厉害着呢,为父还想看他以后能翻起多高的浪来,哪儿会对他不利?”

“你天天这么盯着我瘆得慌!赶紧回你的神息之地去,带着宁前辈一起,少在这儿恶心人!”

“说起你宁前辈,知闲可心疼你两得紧,生怕你们出事,没少操心。但是,你也没少让她寒心。”

“我怎么了?”“巫族你管过吗?你宁前辈把巫族交到你手上,你如今还关心过吗?那么多巫族族人的生死,存亡,兴衰,你上过心吗?你是神枢不假,你是方觉浅也没错,但你别忘了,你也是巫族族长,你是什么身份,

就得担什么责任,甩手掌柜你倒是当得挺舒坦的,心里不会有愧疚吗?”

奚若洲的话不重,只是缓声道来,字字句句清晰。

但方觉浅却听得有些面红,的确,对于巫族,她的确没能尽到半点责任心。

因为,以前她是方觉浅啊,还没有那么好的大局观,没有那样强悍的统治力,更没有纵观天下的视野和魄力,那时候的她,智慧与目光都不及如今的一半。

如今想想,的确是不该。

“我过两天就会去给清陵城的孟书君去信,你少岔开话题。”方觉浅闷声。“我没岔开话题,其实当初想要让你的记忆和武功和智慧封存起来的法子有很多,神殿里多的是办法,我偏偏用了封痕之术,就是因为此乃巫族秘法,早晚能引你去巫族,你倒是争气,去是去了,巫族也拿

下了,却什么也不管了。”奚若洲叹了声气:“唉,想来想去,还是杀了那小子的好,免得你一天天的心思都吊在他身上,不干正事儿。”

“你差不多行了啊,这与他有什么关系?我还没说你机关算尽呢,而且所有的机关都是对着我下的,我这粒棋你摆弄得挺得意的吧?”“天地良心,哪一步不是你们自己走的?我可知道,抉月没少提醒你,让你不要爱上那臭小子,甭管他是出自私心还是别的,总归是在我眼皮底下提醒你的,我也没拦着他一再地劝你。你不喜欢王家那小王

八蛋,也就碍不到他,江公那老头儿的计划也就无法得逞,说到底了,你们自个儿作的,嗯,好吗?”

对于王轻侯,奚若洲从本质上来说,没喜没厌,挺平淡,也就视作一粒棋罢了,但是因为方觉浅的缘故……

嗯,你懂的,所有的老丈人都看女婿不太顺眼的,总觉得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猪拱了,不管这猪有多优秀多出众,都配不上自家那小白菜,都是小王八蛋,恨不得提刀来见。

所以,他看王轻侯,总是格外不顺眼。

“你怎么怎么说都有理啊!你就一点儿错都没有,是吧!”方觉浅真是服了,什么锅都甩他们身上,这义父怕是个假的吧?

“你宁前辈不是教过你嘛,话事人,就要有话事人的样子,胡说八道是基本功,你学得不用心啊。”

“你也承认你是在胡说八道了?”

“你现在才是神殿的话事人,你连我都说不过,你如何说得过这天下众生啊?”

“我干嘛要跟他们说,我打得过他们就行了!”“那是方觉浅干的事儿,王轻侯那小王八蛋尽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你现在,还是星伶,你得有点儿神枢的样子,起码在表面上,你要能唬得住人。”这是一本正经地教起了自家闺女如何做一个世间最大的

神棍了。

……“昭月居呢,我是不会走的,我对这儿有感情,你不要以为我对抉月就毫无怜惜,这么多年来他的不易我都看在眼里,所以你也别动歪心思了,王轻侯呢,我也是不会动的,他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造化,以

及,你的能力,还有,伶儿,这盘棋你要是下死了,下不动了,别怪为父出手盘棋。”

奚若洲捏了捏方觉浅的脸颊,宠爱得很:“到时候,你可别怨为父心狠,不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活路了。”

他手一挥,这自成一方的小世界都散去,只是琴音也停了。

方觉浅一个人坐在酒桌前,望着空酒杯发呆。

“你来干什么?”樱寺瞧见了她,没给好脸色。

“你想陪着抉月吗?我可以让你长住神息之地。”方觉浅说道。“果然神枢就是了不起啊,听说神息之地乃是老神枢的闭关之所,你都可以随意让我住进去了,你这么厉害你早干嘛去了?你非得害死公子你才显摆你能耐是吗?公子哪里对不起你,对你哪里不好,你要害

死他!”

樱寺骂着骂着又红了眼眶,眼泪一滚就下来了。其实他也没有多恨方觉浅,他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他的公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但他实在是难过,抉月就是他的命,他的一切,以前看着自家公子为方觉浅劳心劳力,不计回报地对她好尚且难忍,如今更是

直接连命都搭进去了,他实在是憋屈得很。

也不过是憋屈得太难受,忍不住就恶言相向了而已,真要说到有多憎恨方觉浅,那也没有。

只是他这番呵骂引来了王轻候的注意,急步走到门口他险些就要摔门而出来见方觉浅,可走到门口,手停在门扉上,又生生忍住。

方觉浅何等耳力,自然听得见这脚步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王轻侯出来。

她也只能自嘲地笑了笑,像王轻侯那么要强的人,怕是怎么也受不了自己那日的绝情狠心的。

“你若想陪着抉月,随时可来神殿找我。”

你看,她唤着的,是一声一声的“抉月”,而不是“月哥哥”。

她是星伶自不假,但她,更多的是方觉浅。榕树里的奚若洲微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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