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独特的死法
以一当十,甚至当百的鬼兵,从天而降,降落在业城里面,打开了城门,迎着早已热血沸腾杀意昂扬的石空大军入城。

当方觉浅从那种带来极致快感的杀戮中抽离出来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袭击了她,连眼神都有些空洞麻木。

花漫时冲上去抱住摇摇欲坠的她:“阿浅!”

方觉浅迷离地目光看着花漫时,都像是有许多的重影,她手指划过花漫时满是焦急之色的脸颊,声音沙哑破碎:“啊……花漫时……”

“阿浅你怎么了?还好吗?”若换平时,花漫时一定跟她好好笑闹调侃,但此刻的方觉浅看着怎么都是神智不清的状态。

“嘘……小声一点,免得王轻侯听见了又骂我不知死活让他担心。”她像是说悄悄话一般,手指比在唇边神神秘秘地笑说。

花漫时瞬间泪湿眼眶,放低了声音:“好,那我们先下去换了这身衣裳好不好,免得让他瞧见了。”

“嗯!”方觉浅乖巧地点头,手臂搭在花漫时的肩上,步履不稳。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方觉浅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就好像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这样安稳地睡过了。

睡梦中的她眼睫处还有着湿润,皱紧的眉头不得平展。

王轻侯坐在床榻边久久地看着她,慢慢地伸出手指轻握了一下她手心。

很奇怪,她玉枭刀法使得这样娴熟,掌心却没有留下任何老茧,绵柔得让人心头都轻软,就是太凉了些,凉得好像不是活人的手。

王轻侯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去牵方觉浅的手,就好像他应该这么做一样,熟悉自然,握着她手心的时候,心里的那些挣扎和难以置信,混乱到无法理清的杂乱也突然就宁静,静得像不起涟漪的湖水。

床榻上的方觉浅缓慢睁眼,看着王轻侯正握着自己的手,漫笑道:“王公子这是趁人之危,要做个采花大盗了?”

一觉睡醒,她又是那个理性,克制,冷静的方觉浅了。

王轻侯却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是在指间轻轻摩挲着,“疼吗?”

“王公子问哪样啊?”

“身上的伤。”

“不疼。”

“你以前也这样跟我说话?”

“对啊,或许比这还恶劣一点,怎么?”

“依我的性子,没有打死你真是奇迹。”

“因为打不过我呀。”

……

方觉浅抽出手来,撑着床榻坐起,笑道:“王公子不必强迫自己试着从我这里找回以前的感觉和记忆,虚谷有办法让你忘记,就肯定不会给你记起,你强迫自己也毫无益处。我呢,更不需要你同情,不论花漫时跟你说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跟当初已然不一样,你想找回当时的感觉也绝无可能,过了就过了。”

“你不会不甘心吗?”王轻侯不解。

“若是换个人,我的确会不甘心,但若是你嘛,没什么不甘心的。”

“为什么,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方觉浅想了想,都这副样子了,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了。

“辛苦您给我倒杯热水,我有点口渴。”方觉浅笑道。

王轻侯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看她慢慢喝完,耐心地等着。

方觉浅捧着杯子,暖着像死人一样冰冷的手,“我的命格与你的命格相辅,也相克,我可以助你成事,但也会毁你很多,简单点来讲,我是挡在你成王成帝道路上的拦路石,以前还有点挣扎,不舍得放下你,但又担心这命格的死结。现在嘛,多谢虚谷大人,替我解了此结。”

王轻侯好奇地看着她,抱着胸靠在床梁边上,若真像花漫时所说,他们曾经相爱至深,那方觉浅是如何淡若轻风地说出这些话的?

以前的她,又是怎么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苦苦捱着的?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看什么?”方觉浅大大方方地看回去。

“好像有一点能理解,以前的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嚯?难得王家小公子还有设身处地去理解别人的时刻呀。”方觉浅故作夸张地笑,“所以,是为什么呢?”

“漂亮!”

“有眼光。”

王轻侯低头发笑,接过她手中的茶杯站起来:“你再睡会儿吧,花漫时正在给你煲烫,过会儿她会过来照看你。”

“能辛苦您帮个忙,把那些汤都喝掉吗?”方觉浅苦笑道。

王轻侯转头看她:“你真的吃不下东西?”

“吃什么吐什么。”

“为什么?”

“天知道。”

“那,为什么不告诉花漫时,却告诉我?”是因为信任我吗?还是我比较特别?

“因为花漫时会心疼人,而王家小公子,你不会呀。”答案……不尽如人意。

……

王轻侯皱起眉头,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自己的确就是这么混帐。

“过两天会继续攻城,我上战场吧,你先养好身体。”

“上战场杀人,是我如今唯一的乐子了,你不会连这都要剥夺吧?”

“难道你自己查觉不到,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杀意吗?”

“战场上,为什么要控制杀意?”

“再这样下去,你会走火入魔。”

“不是更好吗?方便您趁机杀了我,为王蓬絮报仇嘛。”

……

这混帐王八蛋就听不出自己是在担心她吗?

“非要上战场的话,就自己把花漫时的那些补汤喝掉吧,别输了战事给我留一堆烂摊子!”

“放心,就算是我走火入魔了,我一个打一百个,也不成问题,不会给你添麻烦。”

方觉浅!!

王轻侯猛地转身,深深吸了几口气,他怕自己被气死,还不知道为什么被气死。

“随便你吧。”

他说完,大步流星走出房间,顺手放下茶杯的时候,都是重重一砸,跟有仇似的。

方觉浅实不知,又哪里惹恼了这位娇贵的公子哥儿。

算了,反正他莫名其妙发脾气也不一天两天的坏毛病了。

她倒在柔软的枕头上,望着床顶发呆,忽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想过自己一百种死法,独独没想过,是会活生生饿死这一种,也算是很独特的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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