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你们神殿,就是个屁
老爷子不说话,只是笑,笑得慈蔼和善,就像邻居家的老爷爷,会牵着孩子的手,摇头晃脑地教他咿咿呀呀地识字说话,唱着老旧又顺口的童谣。

但是他掌心的力气却如此大,紧紧地握着方觉浅的手不松开,一步一步地带着她走向虚谷,以及虚谷旁边的鲁拙成。

他边走边说:“老幺是个冷情性子,但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真心喜欢你,丫头,老幺这人万般不是,但是对喜欢的人护得紧,就算以后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也请你多担待,他难得喜欢一个人,我呀,就盼着他这一辈子有个能相扶到老的人,他那性子,要找这么个人,不容易啊。”

“我……”

“别说话,听我讲。”王松予轻声说,身上的盔甲和佩剑撞得叮铛响,“丫头,你将来会去朔方城,那里有一些人,可能不太好相处,但你别担心,他们的心都是好的,不会故意为难你,老幺也肯定会护着你,我是不能陪着你们了。你们要成熟起来,该狠心的时候,不要手软,敌人可不会因为你的心软而放过你们,有话说,升米恩斗米仇,你行事不拘一格,但这些老话,都是有道理的,懂吗?”

“懂的,我都记住了。”

“嗯,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不像老幺老是把我气得半死。你们要好好的,这样我下去了,见到他娘,我也能有个交代,你可不知道啊,当初他娘生老幺的时候,差点去了半条命,三个孩子就属他能折腾,疼了他母亲两天一夜才生下来,真当他自个儿是个仙胎呢?生下来后啊,他娘就疼他疼得不行,说这孩子是遭了大罪才来到这世上的,要好好地心疼着才是。我也就跟着宠他,瞧瞧把他宠成什么样儿了。”

王松予说着说着都笑了,念叨起这些琐碎事的时候,就像看到了当年的光景。

当年那些光景,是那般的好啊。

说呀说的,就走到了虚谷跟前,老爷子笑看着虚谷:“听说,你缺个圣人,以灭获罪于天的鲁拙成,平息神怒?”

虚谷耸拉着的眼皮抬起,冷冷地看着王松予:“你能逃,她今日不死,我虚谷便撞死在这祭神台上,否则我对不起神殿,对不起上天,对不起天神!”

“别这么激动,你比我还老呢,怎么比我还沉不住气?”王松予笑着道,“你要个圣人,我给你便是。”

虚谷抬头,不明白王松予在说些什么。

“我既是身披祥瑞之人,虽不能与圣人相比,但至少,替你杀个鲁拙在是没问题的吧?”王松予磕磕绊绊地抽了半天,才抽出腰间佩剑,叹了声气:“真老了啊,以前我可厉害着,拔剑而出,征战四方,谁人不知我朔方候的勇名?”

方觉浅很想把他的佩剑推回去,不要这样王老爷,就算真的需要一个人赴死,那人也不该是你,朔方城还需要你,王轻候也需要你,你不能就此离去,如果神殿真的要一个人来结束这一切,也该是我。

可是,方觉浅连挣脱王松予手心的力气都没有,又哪里还能把他的剑推回去。

她只能回头喊:“王轻候,你快来啊,你在哪里,你快来啊!”

王轻候正在下方大杀特杀,急于结束这一切,看看老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看看阿浅内伤如何,他想回家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再好好地休息一下。

他听不见方觉浅近乎柔弱无力的呼喊声。

王松予拉回方觉浅,小声说:“别叫他,他来了也没用。”

“你别这样,老爷子我求你了,你这样,王轻候会恨我一辈子,他也会内疚一辈子,你不欠我什么,你不要为我这样做!”

“哪里是为了你,是为了他,为了朔方城,为了……这天下啊!”王松予轻叹声气。

又正色看着虚谷:“你们神殿的人都好像喜欢做选择,我也给你个选择,今日,你拿我的命,去填鲁拙成,这两万朔方城士兵,会保护你们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你。你不拿我的命,非要方家丫头去死,这两万人,将立刻倒戈,与巫族之人一起,把这祭神台上所有人,杀得干干净净,你选一个。”

同时,他回头看着长公主:“你也听到了吧,殿下,你答应我的条件,放我儿回朔方城,我救你殷朝王上的性命,你不答应,咱们同归于尽!”

好好的勤王之师,转眼就可能倒戈成为谋逆之人。

依旧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殷安并不能对王松予提出的条件提出反对,再者说,他要的,真的不多。

再者说,殷安是对老爷子动过杀心的。

朔方城最可怕的不是王轻候,是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看上去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家。

他才是最让人担忧的。

殷安点点头,应了。

王松予转头看虚谷:“你呢?”

虚谷有得选吗?

神殿已被毁成这般田地,他还承受得起更大的损失吗?

再恨方觉浅又能如何,今日就是不能杀她,有人要拿命保她,虚谷能怎么办?

此刻的虚谷甚至有一点钦佩王松予,豁得出性命来保护一个人,并且用如此委婉的方式,并不会再次激怒神殿,重新把此刻已经平息的事情激起水花,用如此平静的态度,既给了对方面子,也达成了自己目的。

他不知的是,老爷子,本就活不过今晚了。

反正都是要死,何不,死得其所?

虚谷点点头,王松予便笑:“很好。”

“不好,老爷子你听我说,我们今日大不了,不杀鲁拙成了,我们放过他,活着呀,要活着呀!”方觉浅抱住他双臂,想要阻止他。

她从来没觉得,武功是这样好的一样东西,可以阻止很多很多事,此刻的她如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连阻止一个老人赴死,都做不到,她恨极这样的无助,无能。

“不杀他,你可知他还能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他转头看了一眼鲁拙成:“这样可怕的一个人,我可不乐意还留着他。”

鲁拙成坦然而笑:“朔方候果然厉害,我算不尽你。”

“你当然算不尽,你们神殿,就是个屁,什么都算不到。”

老爷子骂了一声,猛地推开方觉浅,推得她跌坐在地,再解开盔甲,露出了腰间血肉模糊的伤口,抹了一把自己的血在剑上,奋力刺入鲁拙成身体里。

鲁拙成下意识地便转身欲避开,王松予提剑一推,冷笑一声:“老子当年纵横沙场的时候,你们这些神使还在神殿里吃软饭呢,想逃!”

一剑贯心。

鲁拙成吃痛,回身抓住老爷子的手臂。

老爷子趁他转身挺身向前,剑尖也贯入了他腰间的伤口——正应了神殿处罚获罪于天之人的方式。

一把兵器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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