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劝你,现在放下他
王轻候很清楚,如果是以前,换作以前,他是以前那个他,他也许会毫不犹豫就说,对,该死,王后你开心就好。

哪怕最后他依然会拼命救下方觉浅,也只是因为,方觉浅是他的贵人,可助逢凶化吉,但嘴上说一说,却并不会让他觉得有任何为难的地方。

但此刻的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说出“她该死”三个字,就像是有青苔长满了他的嘴巴,让的声音都变得喑哑,喉结里发不出半点音节。

“王后想做什么?”最后他只能换个角度,重新接上这个话题。

越歌转身看着他,道:“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今日死在这里,要么,你在这里帮我杀了她。换言之便是,你死,或者她死。”

“你不是说她很爱你吗,我想看一看,她是否能爱你,爱到为你去死。”越歌笑起来,唇角弯弯,梨涡浅浅,浅浅梨涡里都是如糖如霜的笑容。

王轻候倒素来也知晓,越歌平日里就以折磨他人为乐,后宫里的女子没几个没遭过她毒手的,打杀朝臣更是家常便饭,她娇弱的身躯里不知为何就能蕴藏那么多恐怖又变态的能量。

所以,对于王后给出的这种选择题,他倒也是没有太多意外。

他想的是,方觉浅为他去死?当然可能了,她对自己有再多不满,都不会改变她会保住自己一条烂命的想法。

但,要让王后失望的是,不会是因为她爱自己。

真是没意思透了。

一个时辰过后,有人往王公子府上送了急信,信上说王轻候言语不慎冲撞了王后,此刻正被严刑拷打,命在旦夕。

方觉浅听了二话未说,提起双刀就往外走。

花漫时张开双手拦下她:“阿浅!这是个圈套!”

“我知道。”方觉浅绕开她,继续往外走。

“知道你还去!”

“我不去王轻候要死。”

“你去了你要死!”

“……他,他是替我进宫的,本来要死的人就是我,再说了,我未必会死。”

“阿浅,阿浅你听我说,不是靠武功就能在王宫里活下来的,你知道的。”

“嗯。”

“方觉浅!你疯了!”

花漫时急得眼泪都淌出来,划过脸庞而她未觉,她拉住方觉浅的手臂,尽量压低了声音,柔和地劝着方觉浅:“阿浅,我们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王轻候最怕疼怕死,蚂蚁咬一下都能叫唤半天,他受不住刑罚之苦的。”方觉浅两手按着花漫时的肩,笑道:“就算我们之中要有一个人想办法来救人,也该是他来想,而那个受刑的人,只能是我,因为他更聪明,而我更能扛痛。别担心,我不会出事的。”

“阿浅——”

花漫时抓不住方觉浅,眼睁睁看着她衣袂从掌心滑走,她追出去好几步,跌在大门边,眼看着方觉浅直奔王宫而去。

“方姑娘呢?”抉月微微喘着气,跑到花漫时旁边扶起她,看他额头细汗,他应是一路急跑而来。

“进宫去了。”花漫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拉着抉月的衣袖:“救救他们,抉月,看在王家的份上,你救救他们!”

“我会的,你先回去等我消息,不要轻举妄动。”抉月说完,半点未迟疑,直往别处赶去。

同时在卢辞的府上,阴艳敲烂了卢府的后门,急得她脸颊通红,出门连花篮都没带,一见到卢辞,她便急声说:“卢大人,公子出事了,阿浅小姐姐也怕是要出事,在王后那儿,救人!”

卢辞安抚住她情绪,声音很低沉:“阴艳姑娘,我早先收到了公子的信,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叫我不要暴露,尤其不可以进宫替他求情。”

“什么?”阴艳低呼。

“公子应是料到有今日,所以早做了准备,你别急,公子肯定已有对策的。”

“能有什么对策啊!王后此人,你最清楚,没有人料得到她要做什么!”

“阴艳姑娘何不占一卦?”

“占不了!公子与阿浅小姐姐的卦象,我师父都不敢轻算,我哪里算得到?”

“那就相信公子!”

“我……”

“先进来,别让人发现你。”卢辞带着阴艳先进了后门,谨慎看看周围无人跟着她之后,才合上了后门。

凤台城中各方人马均动,殷九思老前辈在篱笆院子里泡一壶山野粗茶,静织箩筐,编出一张密实的网。

宫门口的方觉浅卸下双刀交给侍卫,孤身入王宫。

越歌坐在凤宫大门台阶上,手里拿着束花在撕着花瓣玩,笑看着她:“你来了?”

“他呢?”

“喏。”越歌努努嘴,引着方觉浅往后看。

王轻候被两根铁链锁住手腕半吊在空中,可见之处尽是血痂,地上扔着一条带血的荆藤,上面倒刺密布,抽在人身上,能连皮带血地撕下一块肉。

殷红的血顺着他身体往下滴,悬空的脚尖之下积了一滩。

听到方觉浅声音,他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被鲜血覆盖,他连看见的方觉都似沐在血中般。

“给他上刑的时候,我跟他说,只要他喊一声痛,我就停下来,然后让你替他受完后面的刑,可他一直不喊,你快告诉我,你听了感不感动?”越歌绕到方觉浅身后,下巴靠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轻轻软软地说话,像是呵着热气在她耳际边。

方觉浅始终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悬在半空中的王轻候,眼中的杀机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宛似黑云压城般,浓重杀意快要淹没她本是漆黑的眸子,镀上血色。

“我劝你,现在放下他。”方觉浅未看王后,只是低声说。

“哦?在这王宫里,你是第一个敢劝我的人呢。”越歌偏了偏脑袋,樱桃小口离得方觉浅耳朵更近了些,像是亲昵无间的两人,在贴耳说密语,“我要是不呢?”

方觉浅轻轻眨了下眼,再睁开眼时,眼中再无半点清明之色。

纤长浓密的眼睛之下尽是妖娆嚣艳色,活过来的眼角朱痣似鲜血要在她脸缓缓蜿蜒,她薄唇轻勾,勾出销魂摄骨的媚。

灵巧如翻花般的手掌轻轻在空中一旋,指尖闪一闪冰冷的光,她的手掌,温柔地落在了越歌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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