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时,将军府内一间厢房内。穆克德讷,柏贵,还有一个身穿团花锦袍头发花白的五旬老者,他们坐在大厅正皱着眉看着厅中站着的一老一少。
“伦枢,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是让大家难堪啊!”锦袍老者说道。

厅中站的的老者也是五十余岁,身穿蓝缎衣袍,面如银盆,方脸大眼,颔下三缕长须,颇为岸然,他旁边的年轻人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此时眼里尽是愤怒。

“将军、柏贵大人,伍兄,不是我梁伦枢故意和大家为难,只是将小女献给洋人这件事我们梁家实在做不出来。”

“大胆,梁伦枢,你只是一介商人,斯特罗将军看上你女儿是梁家的福气。再说,人家是堂堂的英国将军,而且才三十多岁,可谓前途无量。梁家等于攀上一棵大树,以后在广州谁敢不给你们面子。现在可好,人家刚让我说媒你竟将女儿送走,这不是拆我的台嘛!”

“拆台可不敢,只是家规如此。”

“你……”

锦袍老者赶紧劝道:“将军不要动怒,由我来劝劝梁兄。”随即他对梁伦枢说道,“中枢啊,我知道将自家女人送给洋人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可是现在什么情况?我们可都在洋人的枪口下,如果斯特罗将军以此为难恐怕我们都没好果子吃,到时候得不偿失啊。趁现在时间还早,伦枢兄将薇薇送回广州,到时候大家还是朋友,以后我们说不定还指望梁家呢!”

梁伦书说道:“崇耀兄,即使我改变主意恐怕也赶不上了,犬子想要将薇薇送到云南,半路上被你们拦截落水,正好被一个陌生人救起,我也曾四下打探,可是竟然毫无音讯,为此我也非常着急!”

“哼,我看是高兴才对,梁伦枢,以前有中堂大人照拂你,你们梁家才成为广州巨富,如今中堂大人被洋人抓走,我看你还是不要太张狂了。”柏贵拍着桌子说道。

梁伦枢冷笑道:“知府大人,你身为堂堂正红旗人,如今投降洋人,还极尽谄媚之能,若过些日子咱大清与英法议和收回广州,不知大人要如何自处?”

“放肆,我与将军向洋人低头是为了保护广州军民,日后我等自会向皇上请罪,倒是你梁伦枢,不顾广州大局,肆意妄为,我看是要好好治一下了。”

穆克德讷说道:“没错,如今梁薇薇不知所踪,晚上宴会上恐怕无法交代,只能让他去给斯特罗将军谢罪了。”

锦袍老人就是清朝第一商伍崇曜了,就听他说道:“我看斯特罗将军还会不满,不如这样,我和巴夏礼特使熟悉,我去请他出面说情,不过此人非常贪财,会趁机索要大量钱财。”

柏贵笑道:“崇耀兄不用为难,祸首就在这里,这些钱当然由他出了。”

“哈哈哈!”梁伦枢大笑道,“我终于明白了,你们这是盯上我梁家的家财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穆克德讷冷哼道:“谁叫你不识抬举,如今斯特罗将军那里无法交代只能用钱消灾了。来人,将天马商行查封,梁家父子先押下,等明天再行发落。”

梁家父子没想到眼前这些人竟然如此绝情与贪婪,“算我梁伦枢瞎了双眼,看错了你们,

穆克德讷将梁家父子囚禁在将军府,同时命部下包围梁家府邸以及其商行的产业。因为晚上有宴会所以他不想在今天弄得满城风雨,决定明天再将梁家抄家,想想梁家的千万家财,他就一阵兴奋。

穆克德讷、柏贵、伍崇曜三人又商量一阵宴会的事情,之后各自散去。

下午七时,天已经大黑,宝芝林大门敞开,一辆辆马车正在装卸货物,院落内聚满了神情冷漠的大汉。

城中将军府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漆红大门上挂着两只灯笼,门口站着一队清兵。穆克德讷、柏贵、伍崇曜以及一些广州的官绅名流正站在门口的街道上等待什么人。

忽然一阵清脆且有节奏的马蹄声从街头传来,众人面色一整,知道要等的人来了。

很快,近二十匹高大雄壮的马匹出现在街道上,这些马匹都来自英国本土,马上骑士都是身穿红色制服的英国士兵。为首的是一个衣着笔挺的军官,钩鼻碧目,三十多岁,头戴黑色船型帽,胯下一匹纯黑色的高大骏马,颇为英武。在他旁边是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绅士,骑着一匹白马,神情很是倨傲。

这群英国人在将军府前停了下来,穆克德纳等人赶紧迎了上来。

“欢迎斯特罗将军和葛罗公使,二位不辞辛苦造访真是令鄙舍蓬荜生辉!”

伍崇曜身边一个年轻人赶紧翻译。

斯特罗看着眼前这些辫子男,觉得非常可笑,轻蔑的答道:“感谢将军设宴款待,本人非常荣幸。”

旁边的巴夏礼起身下马,对穆克德讷说道:“将军,连一个女人都找不到,斯特罗少将对于你们的办事能力非常不满。还好他为人大度并不追究,今晚你们一定要好好答谢。”

穆克德讷听翻译说完后弯腰点头,“谢谢斯特罗将军原谅,谢谢特使说情,我们一定会好好补偿的。”

说完穆克德讷一挥手,一个仆人抱着一个木盒屈身跪在地上,木盒打开,就见里面放满珠宝。有珍珠、蓝宝石、红宝石等珍宝……

“这些都是孝敬斯特罗将军的,还请笑纳!”

斯特罗见到这一盒珠宝后眼睛发亮,他是个贵族,对这些珠宝自然熟悉,眼前这些东西至少值十万英镑。他翻身下马,让卫兵收起,笑道:“谢谢将军了,我也拿了一件礼物送给你,还请收下。”

穆克德纳不敢怠慢,双手从斯特罗的卫兵手里接过一个黑色盒子,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放着一把精美的银色火枪。

“太谢谢斯特罗少将了,快请进屋,里面已经备好宴席。”

穆克德讷等人卑躬屈漆的将斯特罗与葛罗迎进府内。

晚上十一时,整个广州城一片寂静。将军府内虽然还亮着灯,但宴会显然已经结束,参加宴会的官绅陆续离开。不多时,将军府的大门也关上,只剩下两盏昏红灯笼。

将军府后院内,四个护卫一边站岗一边闲谈。

“老阚,今天咱将军可是下了血本,这一顿饭的花费估计不下万两银子!”

“谁说不是,宴会上全是各大酒楼的招牌菜,还有各窑子里的头牌,真是便宜那些洋鬼子了!”

一个护卫看了一下周围小声说道:“这算什么,听内院里说将军的七姨太和八姨太还陪那个洋人将军在屋子里独自喝酒呢!”

“不会吧,七姨太和八姨太可是将军最宠爱的两个女人了,怎么会让她们来陪洋人?”

“何止是陪酒,听说那间屋子的灯已经灭了,而两位姨太还没出来,啧啧……”一个护卫艳羡道。

其他三人一阵摇头叹气,不知是为了自家将军可惜还是可怜两个姨太。

“梆梆……”一阵敲门声从后门传来。

四个家丁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问道:“谁啊?”

“我们是玉波楼的伙计,来收拾东西的。”

一个护卫将门打开,敲门的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壮小伙,在他身后还站着二十来个挑着木盒的汉子。

“好家伙,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只见年轻人星目挺鼻,不是刘峰是谁。

“大哥有所不知,这里面还有岭南楼的伙计,我们一起来的。”

护卫打个哈欠说道:“都进来吧,厨房在右边,记住手脚要轻一些。”

刘峰应了一声,招呼身后的众人进入院子。

护卫刚要转身,就觉得后颈一疼,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其他三个护卫还未反应过来也被身边的“伙计”敲晕。

朱三在门口学了几声猫叫,很快,巷尾涌出近百条人影。

刘峰在黄麒英的带领下躲过一波巡逻哨来到卫兵宿舍,将军府本来有三十个护卫,广州之战后穆克德讷又调了三十人看家护院,除去站岗、巡逻的卫兵宿舍里还有四十人。

卫兵宿舍位于东南一个独立的小院里,有四座瓦房,类似于四合院,不带刘峰吩咐,朱大海带人悄悄的靠近房门,四个好手用匕首先后将门插弄开。朱大海大手一挥,二十余人分别进入房间里。

不多时,二十余人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卫兵的衣服与腰刀。

刘峰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朱大叔,你和胖子带人将前门拿下,黄大哥,你带人将穆克德讷控制,记住要活的。”

朱家父子和黄麒英点点头,换好衣服后带着十个人去了前门,换好衣服后各自带人离开。刘峰则去寻找英国人的住处。

途中,刘峰遇到一队巡逻的卫兵,这些卫兵以为是换班的自己人,在毫无警惕之下被一起干掉。刘峰留了一个活口,问出了英国人所在。

黄麒英来到穆克德纳所住的院子,此时院门敞开,不过两边各坐着一个大汉,这两人他认识,他们是满族的巴图鲁,穆克德讷的亲兵。这二人还算警惕,见到有人从外面进来立刻站了起来,手握腰间刀柄,其中一人喝道:“什么人?”

黄麒英快步上前,单膝跪地道:“两位大人不好了,东院出事了!”

两个巴图鲁一惊,东院此时住的可是洋人,刚要细问,就见半跪在地的士兵猝然起身,一抹寒光划过他的喉咙。另一人大惊之下就要喊人,嘴刚张开,寒光如利箭一般射入其口中,立时毙命。

被划破喉咙之人气管被割断,只能发出咯咯之声,他睁大眼睛看清来人的面目,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多则,你往日在城里没少欺男霸女,如今报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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