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点了,唐安宁才姗姗来到公司。
刚处理了一份文件,就有人来访。

这个访客,很让人意外。

“我打算跟父亲一起回美国。”

落座不久,几乎没有多少客套话的铺垫,白训庭就开门见山,平静说道。

他说的父亲,自然是指白梓仁。

唐安宁微讶异了下,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地应道:“嗯,祝你一路顺风。”

除了这些话,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恭喜,她说不出口。

人家口中的父亲,是她的亲生父亲,有什么好恭喜的?

不过离开G市,离开这个国度,对他来说,确实是好事。

在这里,曾经的污点被一直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指指点点,用带着颜色的目光,看着你。

在美国,这样的尴尬和难堪,微乎其微。

让唐安宁比较意外的,是白梓仁的想法。

他怎么那么轻易地,就原谅,并重新接纳白训庭呢?

以前的他,连儿子女儿都有明显的区别对待,更何况是非亲骨肉,关系更应该淡漠到不行吧。

然而白训庭接下来的话,让她更为惊讶了。

“谢谢。父亲说,会将誉朗四分之一的股份,转给我。”

白训庭点了点头,又说道。

说完,他看着唐安宁,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要说,最终却都咽回了肚子里。

“呵,恭喜啊。”

唐安宁扯了扯唇,笑容已经显得有些僵硬了。

她不知道白训庭特意过来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扬武示威,彰显自己在白梓仁心里的重要性?

可他的语气和表情不像。

“紫嫣也跟我们一起,我们……”

说到这,白训庭嘴唇动了动,看着唐安宁,一副欲言又止,挣扎纠结又为难的样子。

“这样很好啊,你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唐安宁仍旧在笑,笑得甚是勉强。

一家人。

呵呵,是啊,他们才是一家人,这对他们来说,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可对她来说,又是多么地膈应啊。

“安宁,我没别的意思。父亲答应给我四分之一股分,是有条件的。”

“哦。”

唐安宁兴趣缺缺。

她对他们白家的事,一点不感兴趣。

她又不姓白!

“父亲说,誉朗集团的股份,他已分为三份。我占四分之一,紫嫣占四分之一,剩下的二分之一,都留给你。”

“给我?”

唐安宁终于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其实以前白梓仁曾跟她说过誉朗股份的事,并有意让她来接任。

但她没兴趣,拒绝了。

一是没精力,能把秦氏打理好,还是因为有简星的帮忙。

再加一个更大型的誉朗,她会被工作压垮的。

再者,她除了身上流着白家的血外,对那个家族,没有半点亲近的感觉,坐在那个位置,会浑身不自在。

“你才是父亲的女儿,按道理,整个誉朗都应该是你的。但是父亲说……”

“……”

唐安宁看着他,等着后面的内容。

但白训庭说到这,却突然停住口,看着她,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然后微叹了声,垂下眸子,轻声说道:“等我们回到美国后,你就明白了。誉朗我也只是暂时代管,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或要回去,都可以。”

“……”

唐安宁微微蹙了蹙眉,仍旧没有接话。

很明显,白训庭没有把话全部说出来,没有把白梓仁拿什么,跟他交换了誉朗四分之一股份,这件事说清楚。

至于要不要拿回誉朗,唐安宁根本不用考虑,都是拒绝的。

她现在掌管不起,也不想接管那么大的公司。

可能很多要会说她傻,有大老板不当,大公司不要,非要拱手让人。

他们却不知道,管理一个公司,是要有相应的才能与智慧才可。

否则,再大的公司,也会被败光。

“我今天来,就是跟你道别的。还有,对不起。”

白训庭霍地站起身,眸光复杂地看着她,沉声说道。

那一声对不起,包含太多。

“后会有期。”

唐安宁亦站起身,向他伸出自己的右手。

“后会有期。”

两人的手,隔着茶几,轻而郑重地握了握,很快分开。

白训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才霍地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般,看着,却有些寥落哀伤。

唐安宁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直到以后,当听到从美国传来的某个消息,才明白,为什么今天白训庭会是这种表情。

这样的背影。

与此同时,白家。

“这是……”

白梓仁从眼前这个男人进家门起,就满头冒疑问号。

他看了看递过来的请柬,以及旁边柜台上那推成一排排的礼品袋,惊愕不已。

“今晚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冒昧地,替安宁做了决定。”

顾北清笑容淡淡,目光却十分真诚,充满期盼。

虽然唐安宁从来都不说,但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在她的心目中,依然是十分特别的。

“谢谢,我一定会准时到场!”

白梓仁双手紧紧握着手里的请柬,薄薄的纸片,却感觉重如泰山,炙热如血。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幸,当场见证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过了今晚,他就算马上离开G市,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事我还没有告诉安宁,还请您先帮我保密一下。”

顾北清又接着补充道。

白梓仁一愣,看了看他,继而会意地笑了,连连点头,道:“好,好,没问题!”

他也曾年轻过,也曾为了给心爱的女人惊喜,在背后做过很多的准备和傻事。

然而那样的岁月,却早已一去不复返。

那个他曾经费尽心思讨好的女子,早已长眠黄土。

看着眼前的顾北清,白梓仁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可当再想到他和汤静瑜的种种,心里又渐渐变得凄寂寥落。

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怎么慢慢地,变得那么不可理喻了呢。

这样的转变,能说跟他没关系吗?

有,当然有!

事实上,正是他日渐淡去的情意,直至后来的寡淡无情,才将女子逼上了崩溃的绝路。

他永远忘不了,汤静瑜长发飞舞,在湖水中微笑着,向他缓缓挥手道别的画面。

这辈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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