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木飞就那么带着顾琳琳,离开了星颐苑。
他明显感觉到,在车子开出别墅大门时,旁边虚弱的女子,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仿佛,卸下了某个沉重的枷锁,瞬间就恢复了生机。

车里没有人说话,连音乐也没有播放,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眠安山有点远,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女子身体本就虚弱,刚才情绪又那么激动,这个时候,早已疲惫不堪。没一会就安静睡着了。

梁木飞有意放缓车速,尽量把车开得发稳一些。

也亏得现在是深夜,路上车辆不多,一路通畅。

在高桥上,就能远远地,看到眠安山。

那真的是一座山,此刻夜色如幕,浓郁的黑,给这片宁静的土地,更添了几分肃穆。

晚上本不是开放的时间,梁木飞特意找了关系,将车子直接进入山腰。

停下,打开车窗,让那凉凉的夜风,吹透进来。

坐副驾驶的女子睡得十分香甜,应该说,是很深沉。

寒白的星光,淡淡地洒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更是凄楚怜人。

心底某块最柔软的地方,似是被什么东西,给触动了下。

梁木飞看着女子恬静的睡颜,忽然,就有种想要时间静止的荒谬想法。

如果时间可以静止,他希望就发生在这一刻。

女人永远恬静安宁,在没有血泪的梦境中,永远幸福下去。

而他,能够一直这样看着她,哪怕只是看着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唔……到了吗?”

琳琳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车窗外,满空的夜星,以及那暗郁的山林,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轻声问道。

“嗯。他就在那,我带你去。”

梁木飞下车,轻轻抱起女子,缓步往前走去。

在他们的正前方,是一条一米宽的道路,旁边,是整齐有序的凸坑。

一块块冰冷石碑,映着星光,冷沉,肃穆。

他们来到中间位置的一个墓碑前,上面刻着“IVEN”的字样。

当那熟悉的离线,映入视线时,琳琳鼻翼一酸,温热的液体,就那么夺眶而出。

“IVEN……”

她轻声叫唤着,声音带着哽意,朝那灰黑的墓碑,努力地伸出手。

不知为何,看着女子的这个动作,梁木飞的脑海里,瞬间就闪现出,那天在沙滩上的画面。

同样是在夜晚,星光清冷寒白。

女子浑身浴血,躺在白色沙滩上,努力地伸出手,想要跟另一只手相握。

却在最后一寸距离,所有的努力,戛然而止,陷入绝望。

心就那么咚地一声,被什么狠狠撞了下。

眸瞳缩了缩,抱着女子,走近石碑。

“IVEN……对不起,我来晚了……”

女子抱着石碑,凄声低啜。

那一声呢喃般的悲泣,在这片寂静空旷的空间,幽幽回转。

梁木飞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是什么心情。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心的世界里,都只装得下眼前的女子。

而女子的世界里,显然只装得下怀里这块,冰冷的墓碑。

夜风寒凉,萧萧索索。

低幽婉转的啜泣声,如女鬼宛鸣,给这深黑的暗夜,凭添了几分可怖的气氛。

梁木飞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直到女子哭晕在自己怀里,才发现,不仅手臂,连腿脚都已经麻了。

但他还是拖着这一身僵硬的躯体,将女子抱回了车里。

出没有马上开车离开,就像之前那样,打开车窗,脱下衬衣给女子盖上,让她能睡得更加舒适。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夜。

星颐苑。

“北哥,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没回来,我还是给梁木飞打个电话吧!”

陆子煜已经急得团团围,不断来回踱着步。

从梁木飞把琳琳抱起开始,他就这样了。

好几次,想要打电话给梁木飞,问他去哪,什么时候回来,却都被顾北清止住。

这样熬啊熬,一直熬到现在凌晨两点,他们还没回来!

不仅如此,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过!

“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顾北清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深沉夜色,淡声说道。

他已经在这里,站两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北哥,琳琳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啊!她对你也有误会,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陆子煜急得不行。

真搞不懂,顾北清为什么不叫人把琳琳接回来!

当年他之所以会犯厌女症,至少有一半是因为琳琳。

因为严雅兰自私到,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就这么无助又绝望地,被捅成了血人。

顾北清是因为这个,才对严雅兰生起无尽的怨恨与憎恶,继而生起了厌女症,对所有女性,都产生了心理障碍。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惊天大逆转,22年前琳琳居然没有死!

就算是在前几天,中枪的情况下,也被他救回来了!

按照正常的剧本,不应该是皆大欢喜,从此以后,兄妹团圆,全家欢喜吗!

可为毛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琳琳生气不理顾北清,甚至不理他这个“救命恩人”。

反倒在整件事情中,利用过她的梁木飞,成了“知己”!

如今两人还离开了星颐苑,这么晚了,连个电话也不回一个,是打算私奔么!

“你手机别关机,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他。”

顾北清缓缓回身,目光深深沉沉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憔悴疲惫。

天知道,他最近都承受了什么!

陆子煜神色就那么一窒,张了张嘴,竟再也说不出劝解的话来。

现在说什么,似乎都已经无济于事。

琳琳恨顾北清,杀了她的爱人IVEN,甚至撕碎了她这么多年来,如梦幻般的单纯生活。

唐安宁也怨他,因为跟他扯上关系,令秦淮明白白丢了一条性命,白家也无辜差点遭遇了灭顶之灾。

这一切,似乎都归咎顾北清,归咎于他那该死的厌女症。

可没有任何人,比他这个心理医学博士更清楚,在心理障碍表现下的异常,甚至是懦弱,对病人来说,是多么深重的折磨。

顾北清是个病人!

从22年起,一直病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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