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真是太多事了!”
“我知道。”

“这样做是缺乏策略性的,你应该躲在暗处,趁他在车队里面杀人的时候找个机会伏击他!”

“我知道。”

“其实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我知道。”吴解微笑着对茉莉说,“但是,我觉得现在应该是努力一把的时候。”

说着,他已经来到了沈毅等人的身边。

“沈大侠,你的伤势如何?”

“虽然外伤不重,但是内力被先天剑气逼到逆流,阻塞了经脉。”沈毅苦笑着说,“三五天里,大概是不能跟人动手了。”

“只是这样就好办。”吴解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意思,放下药箱,抬起左手按在沈毅心口的位置。

“可能有点疼,抱歉。”

话音未落,他身上腾起了即使在白天也十分显眼的金红色火光。

纯阳真火!

吴解的纯阳真火是由海量上品甚至是灵药等级的人参精华凝聚转化而来,以精纯而言甚至超过了一般武道宗师们的先天真气,整个东楚国里面,大概也只有诸如忌前辈等少数几位陆上神仙之流的人物能够拥有如此纯度的真气。在它面前,无论是沈毅本身的内力还是经脉中残留的少数卫疏的剑气,都不值一提。

海量的纯阳真火直接注入了沈毅的心脏,然后从这里出发,沿着经脉冲破一处又一处关窍,这个过程极为痛苦,简直就像是用刀子从一个个关窍扎过去,把它们强行扎穿似的。

沈毅痛苦地惨叫起来,叫声凄厉,令人闻之而胆寒。

卫疏冷冷一笑,笑容中全是不屑。

“大概是什么类似传功之术的手段吧?那小子以为把自己的功力转嫁给沈毅,就能帮他突破极限踏入先天武道吗?想得太美了!传功哪有这么简单!”

很多门派的长老们,都会在寿元将尽的时候把本身功力传给门中有资质的弟子,以帮助弟子突破,继续维持门派的繁荣。但这种传功的要求是很苛刻的,不仅双方的功法要一致,连经脉的类型都要相似,否则传功的效率就会非常的低。

低到什么地步呢?低到大概三十年的功力传过去,只能转化成三五年功力的地步。

这个郎中年纪青青,能有多深厚的功力?就算他拼着散功而死,把功力都传给沈毅,因为彼此功法和经脉的差距,沈毅能够得到的也微乎其微。

“最多也就是让他暂时恢复战斗力,只不过是让我再挥一剑而已。”

卫疏信心十足地走回拐角后面,坐在软椅上休息,从跪在旁边的侍女手上接过热茶,呷了一口,优雅而悠然。

但他很快就不再能够保持这份优雅了。

沈毅的惨叫声渐渐清亮起来,中气也渐渐足了起来,很快就没了有半点受伤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的惨叫声中更有金铁之声回荡,犹如剑鸣一般,听得人暗暗心悸。

“怎么可能!”卫疏大吃一惊,他清楚沈所受的伤势究竟有多重,按说自己这个师弟现在应该还连站都站不起来,但从这声音听起来,只怕他不仅伤势尽愈,连功力都大有进展。

“难道说,那小子给他吃了什么灵药不成?”

他想起来了,那个郎中的确是提着药箱来到沈毅身边的。

难道说,区区一个游方郎中,居然有能够迅速增长功力的灵药吗?

卫疏的眼神有些不安,但他依然保持着镇定。

无论沈毅的功力增长了多少,只要没有突破先天武道,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卫疏的脸色很快就从惊讶变成了惊慌。

沈奕的惨叫声渐渐消失,转为了激越的长啸。

而且……他一直在长啸。

后天高手,不管功力有多么深厚,总摆脱不了肉体的限制,长啸的时候始终还是要呼吸的,因此怎么也没办法啸很久。

但是沈奕一直在长啸。

他的啸声不断传开,和山风呼应,于是山风骤然增强,而且随着他的啸声越吹越高,一直吹上天空,将头顶的乌云都吹散了一大片,露出一块瓦蓝的青天。

一啸风云动!

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只要不是那么消息闭塞的人,没有谁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因为,这样的场面,在江湖上发生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令整个江湖为之震动,因为能够引出如此场面的情况,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

踏破先天,以武入道!

卫疏再也无法镇定,扔开手上的茶盅,一把拔出宝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冲去。

不能等沈毅悠然自得突破到先天境界,他要趁现在就杀了那家伙!

一声急怒交加的吼声划破了清越的啸声,紧接着,刀剑交鸣之声又一次响起。

“我常常在想,运气究竟是什么?是不是人的一生始终由运气来决定?”借助吴解的双眼注视着再次激战的沈毅和卫疏,杜若幽幽叹道,“成功和失败,生和死,最重要的不是你是否努力,而是运气如何。”

“比方说沈毅和卫疏这对师兄弟,如果老四你没有在这个车队里面的话,结局显然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沈毅不可能一下子就突破先天,结果必然是整个车队被卫疏和他的手下杀光。”

“但是世上的事情,也未必就全部是‘运气’那么简单。”吴解在心中摇头,反问,“沈毅为什么能够在短短十年里面就从南华剑派一个并不出色的弟子成长到今天地步?如果不是心怀着刻骨仇恨,背负着整个门派的责任,他就不会修炼得如此刻苦,也不会到处不断战斗,以至于追上了卫疏,和他重新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而且,如果不是卫疏阻拦赈灾、并且要对车队众人赶尽杀绝,我为什么要帮沈毅突破呢?纯阳真火烧穴窍,可不是那么舒服的事情啊!”

“其实你们还可以看得更远一些。”茉莉笑着说,“如果不是卫疏自己目光短浅的话,南华剑派当年的全部长老,未必就没有人能够突破到先天境界。一个门派里面只要有一个人入道,其他站在入道门槛上的人都能得到他的指导,突破先天的难度会大大降低。这正是门派存在的意义。”

“你是说……如果不是他当年害死三位长老,以他们两人的刻苦和资质,说不定现在都已经突破到先天境界了?”杜若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却发现的确是这么回事。

“总之,昔日的因就是今日的果。我能帮沈毅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剩下来的,只能看他自己的积累和决心。”

看着各自展开剑气,在山谷绝壁间飞纵死斗的沈毅和卫疏,正倚着马车坐在地上伪装脱力的吴解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底暗暗为沈毅加油。

“沈大侠!你这十年来的积累,所有的准备,现在都用出来吧!绝对不要输给卫疏这样的人啊!”

沈毅听不到吴解心中的加油,就算听到了他也没空理会,现在他全身心贯注在战斗之中,根本不容得半点分神。

虽然靠着吴解的帮助突破了长久以来的瓶颈,可他终究只是刚刚突破到先天境界,在对这个境界的掌握、对天地元气的运用方面都还不够纯熟。卫疏则比他领先一步,已经基本熟悉了这个境界。双方的“力量”可能不相上下,但运用“力量”的手段还是有些差距的。

所以他必须将精神完全集中,一丝一毫都不能分散,靠着更加专心致志来充分发挥自己在南华水剑上的造诣,以弥补先天境界力量运用的不足。

若非如此,他绝不可能胜过卫疏。

山谷中,红白两道身影犹如流星般交错穿梭于山峦绝壁之间,每一次剑气相交都会激起一阵狂风,这些怪异的风掠过草木,便能将其折断,掠过参天大树,也会斩落许多枝条,即使飞跃了数百丈,当它吹到人脸上的时候,依然会刺得面目生疼——这是剑气的残余,这就是先天高手的力量!

试想,如果这两个人不是彼此牵制,而是肆无忌惮地挥洒剑气,那将是何等的威势?

就算有千军万马,也休想阻拦他们半步。

两边的观战者看得心驰神往,虽然明知无论哪一方获胜,都意味着另外一边下场会很凄惨,但是他们身为武人,梦寐以求的就是更高的武学境界。先天高手的交锋,泱泱古今倒是发生过不少次,但是先天高手们大多会在人迹罕至之处战斗,而且往往稍稍试探一下就分出了彼此的高低,很少真的打生打死。凡人知道的只是“某年月日,某某高手与某某高手决斗,不分胜负”这类消息,两位绝顶强者在众人面前生死相搏,这样的场面最近二百年都没发生过。

“能目睹如此一战,某家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关雄以大刀驻地,长叹一声,“就算此刻死了,也是心满意足啊!”

吴解转头看去,在场众人居然大多都露出“于我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这些人怎么都成武痴了?”

“只能说老四你缺乏一个武者的精神。事实上我也一样这么想——死了之后还能亲眼目睹这种高手决战,我感觉很幸福啊!”

连吃货杜若都这么说,吴解顿时觉得,自己坚决不肯走以武入道的路子,果然是正确的!

练武练得太入迷,有损智商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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