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央山的早晨,长年累月被白雾覆盖,虽布施了结界,但我为了不伤及同族,布下的结界防御委实弱了些,所以难免会有些图谋不轨的小妖仗着法力略高便混了进来,伤了我同族性命!
如今,我站在佛玲树的最高点向下巡望,太阳自东方冉冉升起,白雾也快消散,确定无碍后,我脚尖微点,缓缓飞身落地。

我在这霁央山上度过多少年岁,估摸着连自个儿都记不得了。只记得,自那人在我面前羽化之时,后来这世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我看不到眼里,也便都不想记了!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在我脑中从未虚消,近几日来,反倒越发清晰了。

十万年前,我还是这霁央山上一只不念过往不羡明朝的小狐,每日只会逗玩宠物消磨时光,小日子过的甚是自在。我本以为,这样的日子,是需用毕生去度完的……

红狐一族每年都要举行一场盛大的比赛,这场比赛不为别的,仅为仙界到妖界选坐骑而准备。仙界中出生便有仙骨的仙者,到了一定的年岁便要到妖界选取一名坐骑,红狐一族之所以将此件事看的尤为重要,实在是因为这件事确对妖族极有好处!被选为坐骑的妖,非但不用经历五百年一次的天劫,而且成仙之路亦会较其他妖平坦百倍有余。

是以,每年四五月份,当司命的折栖百灵鸟儿飞来通报时,便为比赛准备之时。十五日后,雾散穹开之日,司长便要带着比赛赢了的妖去往一十二重天,再与其他同样赢了的妖族斗法,最终赢了的,才有资格被选为某某仙的坐骑!

而我,九狸,却是个连参加比赛的权利都没有的狐狸。

红狐一族几十万年才会出现一个没有仙根的狐,但若出了这种狐,一定不能位列仙班,除去本身就无仙根之外,传说这种狐会使四时错行、日月变更,更有甚者甚至传言,会带来天地浩劫!故而,必当在未出生之时斩杀之。

苻禺哥哥说,如若不是阿娘怀着我时逃的快,如今还不知我在哪里待着呢!苻禺是我的大哥,他说这话时我将手中已盘好的槿榆扔了过去,苻禺没有防备,正好扔在了他的头上,我又在一旁拈了个诀,那槿榆正好变成了一条长蛇,盘在他的头上正吐着信子。苻禺他别的什么都不怕,却唯独怕蛇,记得小时候我只要有什么吃食抢不过他了,便将早先准备好的小蛇扔给他,结果他还哪管什么吃食不吃食的,撒开脚丫子就跑。后来,再有什么稀奇的吃食时,便再也不与我抢了!

“啊!”果然,他惊慌失措的起身拍打,那小蛇落地变为槿榆时,他才发现着了我的道!

“好啊,九狸!”他又坐下,白皙的脸上还涌着方才惊吓过度的红潮:“我教你的法术,你竟用来戏弄我!”

“苻禺哥哥!”正闹着,便听见有人叫他,我回头向声源张望,便看见佛玲树下一身红衣的清秀女子,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二姐——流萤。我颇有些无奈的转头朝苻禺翻翻白眼,吐了吐舌头道:“喏,催命鬼又来催你回去了!”苻禺见我表情甚是可爱,抬手揉了揉我额前的碎发,过了一会儿才道:“无碍,哥哥去去就回!”我急忙拍掉他的手,耸了耸肩:“快别,我怕我的狐狸洞又被烧了!届时,我可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说起我的狐狸洞被烧这事,直到现今我气儿都还没消。当年因着我身份的特殊,阿娘又硬着头皮要留我下来,父君也就没有法子,瞒着上头的司命将我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然,是不准我踏入家门一步的,阿娘自知既留了我,便已是最大的恩赐了,如今有这般条件,便已无反驳之理。是以,在不远处找到一处环境还算不错的狐狸洞,将我安置在里面。

在狐狸洞的日子也算安静快活,苻禺他喜欢来看我,经常带些稀奇的吃食,却在带来之后,还同我抢,像是有意气我似的!父君是严禁我学法术的,可是苻禺他总是拿个破本子,在我身边修法。自己修还不成,还偏要带着我修,说是有个比他还笨的狐狸在旁边,他心思畅快!其实我知道,他只是怕我再受其他红狐的欺负罢了!

有时他闲着,能在我这里呆上一整天,流萤就是在这时候恨上我的。遂,在我出外摘佛玲花时,一把火将我的狐狸洞全烧了,若不是我平日里闲着无聊养了个比我还笨的白鸟托着半边烧黑的翅膀前来唤我,我也不会知晓。

幸而此事被苻禺禀了父君,父君虽讨厌我,但在阿娘面前,碍于面子,便命人将我那狐狸洞重新修缮了一番,不然可真应承了苻禺的那句话了:你还不知在哪里待着呢!

苻禺听到我的话,眉头稍稍皱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见流萤已然向我们这里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怕她再与我起什么争执,苻禺立即起身便迎向她。我看见苻禺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回拽,而她却骂骂咧咧作势要往我这里来。我摇摇头,伸了伸懒腰,抬头看见日头正盛,便一把抓住白鸟向我的狐狸洞走去,白鸟在我手中扑腾着翅膀:“九狸,”她说:“你就不能对小动物好一些!”我恍然大悟,将她放在日头底下:“嗓门这么大,看来真的是无碍了!即是如此,你便自个儿走吧!”说完我径自往前走,完全无视她在我身后哀哭哀嚎。

说起白鸟这厮,我也是一肚子的气。当初苻禺哥哥将她亲手交于我时,原是想着我平日里无趣,找一个善解狐意的伴儿陪着我消遣,却没想到这厮只在苻禺面前善解狐意,苻禺一离身,这厮立马变成个招风惹祸的主儿,跟前来觅食的同族都能打起来。这不,前几日临渊上神的坐骑麾涟鸟到我族观赏,不时以睥睨众生之势骄傲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结果这厮是个不怕事儿的,非言这鸟长相丑陋,结果两鸟相争,以她折了翅膀告终,遂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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