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无趣得过分,纵然是乡下,我也是当作了乡下少爷养着的,不可能接触到同龄人辛酸的成长过程。甚至源于闭塞小山村里莫名其妙的恩怨,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选择搬离到远离山村的山里,难得几年清净,却一并绝了我与同龄孩子的往来,近乎是独自长到了一定年纪,家里添了弟弟,才算是有了伴。
基于某些原因,我自小对这世界充满着好奇与向往,一度认可着父母说的那些类似于传教士用来洗脑的话,真就以为他们说的都对,我按着指定好的路子走就可以了。

但这世界并不如我想象那么美好,当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却无法怨恨这个世界,于是只能怨恨自己的无能,这种怨恨淤积之后成了怨恨自己的存在。

曾经处于所谓叛逆期的时候,这些苦恼一度发泄到父母身上,明白过来的时候却无话可说,只能装作乖孩子的模样,姑且循着他们的性子来。

我曾经以为长大是一件奇妙而且幸福的事,可事实并非如此,在稍微摆脱小孩子这种叫法的时候,我陷入了人生第一次危机,甚至因此彻底颠覆了我一贯对这世界的认知,某些“不好”的东西从此开始萌芽,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左右着我身为人的一切想法举动。

那也是我第一次体会人生的残酷与现实,姑且做不到当做一场戏剧来看。当年那些给予过我那种伤痛,在我尚且幼小而且纯净心灵上撒下怨恨种子的那些人,我一度诅咒过他们不得好死。

然而他们目前为止都活的很好,甚至没有因为当年做过的事有哪怕一丝忏悔之意,他们将自己修炼成完美的利己主义者,为此哪怕伤害别人在他们眼里也是理所当然,又或者他们认为自己当年仅仅是个孩子,因此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摧毁的东西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和不可或缺,他们更不知道,那样的经厉对一颗正在努力接受这个世界的心灵而言意味着什么?

生活总是一个个圈子里的角色扮演。曾经被无辜的排斥到所有人的对立面,承受着那些人无时不刻的言语上的奚落与谩骂,甚至都不知道下一刻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是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狠狠砸在身上的球?还是一双双愤恨的眼睛里投射出来的想杀死我的目光。

但我的青春就这样开始了。

我多少年都不敢回望这段时光,害怕触及这份莫名的伤害,至此我从未明白当年那些事因为什么,也许仅仅是一个团体的团结需要有人被推到对立面。

我无法理解,后来不想理解。

原谅这种词眼应该是出现在诚恳的道歉之后,然而未曾接受谁的道歉,我自也不想原谅谁,并是那些后来许是因为愧疚而做出的情感施舍,我也一并将它扔在了粪坑里。

我不记谁的仇,我记所有人的仇,无论那些给过伤害,还是装作不知,又或者因为大势所趋不得不远离我的人。

他们的道歉多么敷衍,他们的情感多么虚伪,他们的施舍多么讽刺……

后来总有人说“同学关系多么难得,聚在一起就是缘分”,我本能觉得讽刺,甚至发自灵魂的厌恶。至于所谓“青春无论苦乐都是最珍贵的时光”这种话,我认为是神经病才会说的话。

同学,对我来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我讨厌青春,那就是一段无论你身处劣势还是优势都不被人待见的时光。

仅仅是一段时光,灰暗得就不该存在。

纪念它的人,心是有多大!

那些青春里所谓爱情友情的纪念,还不及三岁孩童过家家的认真。

眼泪不过是换取某些人同情的工具,不过是寻求某种解脱的借口,不过是最廉价的宣泄……

我在某一天突然变得怯懦,许是觉得装出这种可怜模样,极力伪装得像一条摇尾祈怜的流浪狗,独自在垃圾拥挤的巷道里翻找着充饥的食物,如此那些高大上的人就不会注意到了。

我是有多可笑呢?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离家门,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基于之前并不愉快的经厉,我极力想要躲开一些东西,所以选择了离家几百公里的学校,至此脱离父母的掌控,整个人渐渐变得不可理喻起来。

带着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好奇与希望,我渴求在这个新地方获得重生。

然而世界总是那么小,那些曾经的关系仍旧有不少重叠,低头抬头之间,并不能全然躲过。

甚至我怀疑我将自己折腾成几百度的近视眼,为的就是逃开那些不必要的寒暄。

可是,就像伤痛不可能一转身就忘得一干二净,那些本不必要的关系因为某些好事者固然的“大义”,仍旧像一团揉乱了的线,乱七八糟的缠在身边。

……

第一次醉酒醉得莫名其妙,多少年因为父亲的影响,对于酒很自然的拒绝,但那次到底醉了,醉得毫无征兆。

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也是这一次,遇见了那个让我备受折磨的女子,我陷入对她畸形的感情里,爱她直到绝望。

至此我已经无法再怨恨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了。我就像一条涨潮时不小心被冲到岸上的咸水鱼,在潮水退去后被烈日曝晒得体无完肤。哪怕我再如何竭尽全力挣扎着跳入注满雨水的泥坑里,终究也因为受不了淡水而被淹死。

一条被水淹死的鱼,多么贴切啊!

那些得到的失去的,又岂止是青春两个字可以容纳的?

青春两个字又有什么资格代表这一段漫长而又辛苦的自我折磨的时光呢?

或者我厌恶的只是我本身吧。

我想为自己撒一个弥天大谎,告诉自己那个春天是多么纯净,就连心情也是幸福温柔的粉色。

可惜那年春天,只有海棠花的芽透着一丁点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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