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让想着小媳妇心虚吃疙瘩汤的样子,开怀了一路。
“你早上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吗?”周璞见他笑的不像正经人,主动退避三舍,生怕人家对他不安好心似的。

“吃了青菜疙瘩汤,青菜是昨晚集市买的,很新鲜,面和的软硬适中,揪的大小合适,汤汁浓稠清香,哦,还放了几只小河虾,很好吃。”

周璞:“……”

他是不是脑子也瞎了……

谈大人今天不大正常,周四半天没敢凑过去跟他说话,据他的观察,谈让一个时辰内发呆了五次,傻笑了七次,恬不知耻的嘴角一直勾着,基本断定是病了。

这状态一直持续到都尉夫人闹上门,谈大人才恢复了往日人模狗样的样子。

“都尉夫人是不是让疯狗咬过啊!”周璞无语了,“怎么有事没事就要去人家地盘闹场啊,这回谁又哪儿得罪她了?”

这回可是得罪大发了,于氏听完谈让放的厥词,当时就要拿刀去谈家理论,被何有志死活拦住,可她如何能甘心,趁着家倒霉男人不在,今日又跑来寺院闹。

“请都尉夫人进来说话。”谈让知道她肯定要来,没有任何意外,也没叫人赶她走,反而请进门来。

“我说阿让,你现在这么迁就你媳妇她舅舅舅母吗,咱们这好说也是替琅琊王办事,完全可以把她轰出去的,你不用担心,出了问题我替你兜着。”

“撵人做甚,不把她打发了,她闹个没完,放心吧,我有数。”

都尉夫人怒气冲冲进来,一屁股蹲在门框上,指着谈让说道:“谈大人现在威风了啊,学会以势压人了都,我今天把话撂这,布料不可能重做,钱也不退,你爱怎样怎样,有本事就把我打死。”

于氏只要豁出老脸去,谁见了都怵,整个就是市井泼妇不要脸,挡在人家门口,不许人进出,今日谈大人要是不同意,她可能就赖死在这不走了。

周四公子没见过这阵仗,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说广大市井妇人的战斗力实在不容小觑,跟土匪流氓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瞧您说的,好端端的,我打死您做甚。”谈让靠在座椅上,脸上不见恼怒,“给都尉夫人拿只蒲团来,地上挺凉的。”

这话好像是对周四说的,然而周四公子打定主意装聋作哑,他才不过去,传染上疯狗病算谁的。

于氏哼道:“少跟我假惺惺的唱戏,今日必须给我个说法,反正现在的布料就是那样,重做也做不出好的来,贵府嫌弃我们布料不好,趁早别到我们这里买,买了又要重做,这不是坑人吗?”

到成了人家坑她了。

总之都尉夫人的理由很充分,意思是说现在的作坊就做成这个样子,重做也还是这样,不满意就另买,其它免谈。

“都尉夫人,有件事我可能得提醒您一下。”谈让道,“贵铺现在合作的这家作坊,您了解吗?”

“什……什么现在的作坊?”于氏有点心虚,这话孙掌柜跟她提过,说谈让知道他们换作坊的事,但她没信,只以为是谈让故意诈他,“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我们合作的一直都是一家,根本没这回事。”

“这样啊,没有自然是最好,不过就当给您提个醒了吧。”谈让笑笑,“现在好多黑作坊,打着织布染布的名号,其实背地里干的都是违法勾当,至于多违法,我就不说出来吓唬您了,好多铺子都因为这个受到牵连,查封了,您可千万注意,别贪图一时的小便宜,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

于氏道脸瞬间煞白,她后来找的这家作坊没别的,就是便宜,拿了布样让他们照做,做出来的成品大差不离,但是成本比以前少了好几成,低价进高价出,着实赚了不少钱。

开始做的还挺像样,好多老主顾也没发现什么,但给谈家的这批布量大时间紧,出来的货就很差强人意。于氏原想着能糊弄过去,更以为沈令菡不好意思找上门,实在没想到这小两口都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要重做。

叫谈让这么一说,她越发觉得不是个事,据孙掌柜说,对方的要价实在是太低,按照开始的水准,这个价格肯定亏,感觉不太正常。但于氏才不管他们亏不亏,光是这巨大的利润就足够让她放弃一切顾忌。

“不,不能有这回事吧?”于氏闪烁其词,“我是说,这个要如何分辨啊,作坊不是都一个样子吗,令娘她娘找的这家,会不会也有问题啊?”

鱼咬了勾,谈让不紧不慢说道,“咱好说是一家人,我就给您透个底吧,据我所知,底下丘县里有几家有问题的,我们正在调查与他们合作的布料铺子,一旦查到,立即查封。”

于氏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丘县可不是正是她们现在的作坊所在地吗,这万一要是有问题可怎么办啊?

“外甥女婿,真有这么严重吗,他们是杀人还是越货了,关合作的铺子什么事啊,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噫?我听您这个意思,怎么好像知道似的。”谈让诧异,“我劝您啊,赚钱是小事,一家人的前程是大事,如果您真跟他们有生意往来,千万告诉我,说晚了我可就不能保证后果了。”

于氏心里几经纠结,最后终于扛不住,交代了实情,“外甥女婿我跟你说了吧,是,是有过合作,不过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你可千万保住铺子啊,那好歹是令娘她娘一手建起来的,不能毁在咱们手里。”

谈让面露为难,“我尽量吧,不过都尉夫人,您不是说没跟其它作坊合作过吗,这又是从哪说起的?”

从哪说都没法说了,于氏现在又害怕又后悔,为了布料得罪了外甥女婿,现在又要求人家保住铺子,可求人总要有求人的姿态,也就是说谈家的布料,赖不掉了。

这可要了老命了,不论割肉还是放血都难受。

谈让笑笑,“这时候您就别瞒我了,再瞒下去,我可真救不了您了,我还跟你说了吧,不光铺子保不住,都尉大人也难辞其咎,一旦牵扯到他,我可救爱莫能助了。”

于氏面色苍白,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来到他跟前央求道,“外,外甥女婿,贵府的布料的确是换了一家作坊,不过我都是被蒙骗的,谁知道他们有问题啊,你也知道做生意不容易,能省点是点,不过你放心啊,五日之内,我保证从原来的作坊里重新运一批过来,你可千万给尽心周旋。”

“五日啊,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三日!最多三日!保证给送到府上去!”于氏生怕他不尽心,情急之下都学会了看人眼色,“我知道府上办喜事,怎么能给你们耽误事,以后有用布的时候尽管说,都是一家人,保管实惠。”

谈让摸着下巴点点头,“那好吧,都尉夫人都这样有诚意了,我也不好不尽心,您先回去,有事我会派人通知。”

“好好,千万要尽心啊。”于氏不放心的嘱咐了好几遍,这才走了。

她一走,周四公子瑟瑟发抖的站起来,缕着受惊吓的小心肝,“好家伙,这也太吓人了,我说阿让,不,谈大人,我现在是真服你了,五体投地,这种泼妇你都能搞定,你得是泼妇的祖师爷啊。”

“怎么说话呢。”

“我这是恭维,真的,坑蒙拐骗无一不精,我得拜您为师。”

谈让嗤笑,“滚一边去吧。”

“不过阿让,那个作坊,你是骗她还是真知道什么?”

周璞派人去调查,还没有得到消息,谈大人这头都已经煞有其事的拿来唬人了。

“不是说了么,我也是猜的,不过看她刚才的样子,应该是被我说中了,这种可疑的作坊,总归是有些问题的。”

周璞正色起来,开始认真的琢磨这个问题,“作坊里能干什么呢,你肯定有了猜测方向,不然不会让我去查,该不会是——私造武器吧?”

谈让意味深长的挑了一下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意味很明显。

周璞张大了嘴,一脸震惊,距离琅琊郡这么近的地方私造武器,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他亲爹琅琊王,可真是叫他大开了眼界。

“如果查到了,你预备怎么办?”

谈让撇撇嘴,“能怎么办,装不知道呗,还是你有把握干点什么?”

他有个屁把握,他爹要知道他们私下里查,肯定毫不犹豫的一把掐死他,更别提跟琅琊王对着干,纯粹嫌自己死的慢。

真叫一个窝囊啊。

因着近来频传闹鬼,谈让跟陆行商量着,让工匠们每天提前下工,故而今日回家比较早,他没从谈府大门走,而是走了小门,先去往小偏院。

昨天该是来喝药的日子,但是他抽风没来,走到院门前的时候,他先打了一番腹稿,然后才走到林氏屋门口。

弯起手指正要敲,门吱呀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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