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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他与姚幼清拜过天地, 该拜高堂的时候,他却对着眼前的牌位出神许久。

他的母亲是高宗皇帝的妃子,生前封号淑妃, 死后被追封为贵妃。

高宗妃嫔无数, 但或许是为了巩固皇后的地位, 他从不册立贵妃。

也就是说无论他生前还是身后,贵妃都只有一个,就是他的母亲萧氏。

可这份尊荣魏泓宁可不要。

人人都道萧氏是遵照高宗遗诏为他殉葬了,自己饮下了一杯毒酒死在宣景宫里, 但他知道不是。

母亲是死在即将逃出宫门的路上, 为了不牵连旁人, 撞柱而死。

据知道内情的人告诉他, 母亲撞的非常决绝,血溅三尺, 当场便咽气了。

他虽没有亲眼看到, 却也知道那场面一定十分惨烈。

曾经名震京城的美人,就这样离开人世, 死后连一张完整的容颜都没留下。

“王爷,王爷!”

礼官见他久不回神,场面实在有些尴尬, 不得已扯了扯他的衣袖。

魏泓脑子里纷乱的思绪瞬间消散, 完成了后面的礼仪, 将新娘送入了洞房, 又转身回到酒席上, 应酬外面的宾客。

他的心腹与好友难得找个机会灌他酒,自然不肯放过,你一杯我一杯接连不停,而魏泓来者不拒,全都接了。

他酒量向来好,轻易灌不倒他,但饶是如此今天喝到最后也有些醉了。

崔颢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以新郎还要洞房为由将还想继续来灌酒的人拦住了。

大家嬉笑着做出了然的神情,自去欢闹起来,不再围在魏泓周围,崔颢这才赶忙扶着魏泓往回走。

魏泓与姚钰芝之间有一段解不开的仇怨,他与姚幼清的婚事也是先帝安排的,并非出自本人的意愿。

崔颢跟随他多年,即便比郭胜等人更加理智冷静,希望他能放下过往与姚小姐好好的过日子,却也知道这是奢求,王爷根本从无亲近姚小姐的想法。

因此他下意识带着魏泓往他自己在前院的房间而去,并未前往洞房。

魏泓却在经过一条可以通往后宅的岔路时停了下来,站在路口半晌没动。

崔颢紧跟着停了下来,见他在往那边看,心头微动,低声劝道:“王爷不如去正院歇息吧?今日是您与王妃的新婚之夜,您若不去,王妃只怕会被府上人非议。”

魏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方向,脑海中浮现起那女子那日在街上与百姓们交谈的情景,还有她在贴身侍婢耳边赞许又欣喜地说王爷有点厉害的样子,像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不,本来就只是小姑娘。

那是魏泓第一次明确意识到她与姚钰芝是不同的,意识到她就是她,姚钰芝是姚钰芝。

他脚步微动,向那个方向稍稍迈了一步,脑海里却像是一阵大风刮过,将刚刚的画面全部吹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皇城,满地的鲜血,以及倒在血泊中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女人……

这阵无声无息的大风将他那点不多的醉意也彻底吹走,脸上虽还有些泛红看似微醺,眼中却已清明起来。

他收回脚,按照原路去了自己的房间,没再踏入后宅一步。

崔颢见状叹了口气,摇摇头跟了上去。

…………………………

魏泓在前院应酬的时候,姚幼清则坐在铺满了桂圆花生等物的床榻上等着他回来。

虽然两人已经入了洞房,但按理魏泓还要来掀开她的盖头,与她共饮合卺酒,然后才能让人将床铺上的这些东西拿走。

她从小娇生惯养,床上铺的都是最柔软的被褥,何曾坐过这么硌人的床铺?

但规矩在那摆着,她也不好动弹,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

姚幼清原以为要坐很久,但没多会外面便传来一阵动静,有人来找周妈妈,与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姚幼清盖着盖头看不到,但还是隐约听见了几个字:先睡,不必等。

她还想再听,房门却被周妈妈关上了,一句都听不到。

周妈妈似乎在外面跟那人说了很久,好半晌才又推门走了进来,姚幼清虽然看不见,但听脚步声就知道她不高兴,因为她的步子比平常慢了许多。

“周妈妈,”她自己伸手将盖头掀起一些,“王爷不会来了对不对?”

周妈妈刚想说让她把盖头放下,这样不吉利,但听到后半句又想起刚刚那王府婢女与她说的话,便将这句又咽了回去。

左右王爷都不会来,难道还让小姐一直盖着盖头坐在那里等着吗?

她扯了扯嘴角,尽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府上来了很多王爷的好友,他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怕王妃久等,就让你先休息。”

这话说出来却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姚幼清自然知道她在哄她,但她并不在意,反而松了口气,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将盖头摘下丢在一边。

“这床太硌人了,我一刻都不想坐了。”

周妈妈赶忙让人把床上的东西清理了,又服侍着她摘了凤冠,褪下繁琐的嫁衣,还将早已准备好的吃食端了过来。

婚礼期间新娘子都不能吃东西,姚幼清早就饿了,今晚吃的比以前还多些。

她吃饱后休息了一会便去沐浴了,从净房出来后烘干头发就准备睡觉。

周妈妈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一句:“王妃,要不再等等吧?”

说不定待会王爷就来了呢……

姚幼清笑了笑:“不必等了,周妈妈,王爷不会来了,你也不必因此就为我感到伤心难过,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王爷虽然与爹爹不睦,但并未因此就苛待我,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周妈妈皱眉,心说不看重就是苛待啊。

但又想到王爷与老爷之间有仇,既是仇人,自然也不能指望他对仇人的女儿多好。

这么说起来,不苛待倒好像成了善待了……

周妈妈面带愁苦的伺候着姚幼清歇下了,放下帐子后轻手轻脚地退到了外间。

姚幼清竖耳听着房中的动静,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捂在被子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其实比起王爷不来,她更害怕王爷过来。

洞房花烛什么的……虽然周妈妈已经给她看过小册子了,但一想到王爷那张阴沉沉的脸,还是有些害怕。

所以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她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了。

姚幼清笑着闭上了眼,很快便睡着了,外面的周妈妈却还是想等一等,但直到前院的宴席散去,也没把秦王等来。

她叹了口气,回到房中,见自家小姐已经沉沉睡去,完全没有为今后日子担忧的模样。

她看着她香甜的睡颜,摇头失笑,也不知小姐这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在得知姚大小姐平安抵达秦王封地后,立刻便明白过来魏弛找他何事,还未进殿便已出了一身冷汗,脚步都有些不稳。

魏弛已经从软榻上坐了起来,身上披了一件外衫,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你不是说那药绝对没问题吗?”

宋易赶忙答道:“是,微臣保证,那药绝对没有问题!只要姚小姐服下,最多七八日,势必身亡。”

魏弛点头,让人将一粒药丸拿了上来。

“既然如此,那你试一试,看是不是真的管用。”

宋易闻言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几乎扑在地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话音未落,一只茶杯砰地一声砸碎在他面前。

“你不是说没有问题吗?那你告诉朕她为什么会活着抵达上川!你告诉朕!她为什么还活着!”

刚刚看上去还平静温和的帝王忽然暴怒,额头青筋根根分明,面色狰狞的像是随时要吞噬猎物的野兽。

宋易的脸上被溅起的瓷片划伤,却根本顾不得,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抖如糠筛。

“药没有问题,药没有问题!或许是……或许是姚小姐根本没有服药!”

这个时候决不能说自己的药出了问题,不然他必死无疑。

何况他笃信自己的药绝不会出错,那问题一定出在姚小姐身上!

若是姚小姐没有服药,那便是再有效的药又有什么用呢?

宋易一想到这更加肯定,吞咽一声重复道:“对!姚小姐一定是没吃药,不然……不然她绝撑不到上川!”

魏弛因为怒意而发红的脸色并未好转几分,冷眼看着他:“不可能,她坐车稍久一些就会头晕不适,往常连京郊都不常去,此次去往上川何止千里?她又怎么可能坚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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