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仪的陪嫁称不上极其丰厚, 还算拿得出手,至少没招来非议。反正填房太太看着那一抬一抬的东西从自家大门出去排成长龙送上卫府,她就感觉憋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堵得胸闷。
贴身伺候的安慰她说:“就当送瘟神, 痛这一回。太太您想,大姑娘是嫡出, 是皇上的外甥女, 嫁的还是一品大员府上, 才会有这排场。后头那些从妾室肚皮里爬出来的,千两银子就能打发出门,费不了什么。”

“你说得容易,不怕老太太又拿府上颜面说事?她不管事不知道府上开销多大, 我提醒她还斥骂我说小户人家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 我好心全给人当了驴肝肺,也不知道图什么!”

“您消消火……”

贴身奴婢凑到填房太太耳边, 让她想想福寿堂那位是什么岁数, 都年近古稀还有几年好活?

是, 卫家有个高寿老人,前些年满九十的时候皇上还给画了祝寿图。这两年没听说,没消息总归是好消息, 肯定人还健在的。世人常把长命百岁挂在嘴边, 真能满上的有几个呢?府上老太太眼下瞧着还凑合, 可这又说不好的, 经常有前段时间看还好好的人, 一转身说没就没。

排在大姑娘之后还有几个哥儿的婚事,都办妥了才轮到庶姑娘,到那时老太太哪怕人还在能顶什么事?

就算她还有那精神头,就算庶女里头有她偏疼的,连续娶了好几个媳妇之后府上又能拿出多少东西给那些个丫头片子?

填房太太听着感觉在理,心里才通泰些,摆出来的笑脸都实在一点。

崔令仪却顾不上去看这府上的人是什么神态表情,她提前好几天忙得团团转,将崔氏门宗的女性长辈见得差不多了,一个个说的都是那些话,或者教她怎么在夫家立足,或者催她进门之后赶紧怀一个,或者让她别忘了祖宗,嫁出去之后有机会一定要多提拔娘家兄弟。娘家是外嫁女的靠山,娘家日子过得红火兄弟个个都有出息在外头才不会叫人欺负,哪怕给人欺负了也有同辈弟兄找上门去讨说法……

提前一日都还有人来找她,到吉日当天才没了。

照规矩,拜堂往往都在日近黄昏,拜完就好送入洞房。可酒席通常从清晨就备上,宾客们上午来,从中午吃起,连吃两顿,热闹整天。

娶媳妇的嫁女儿的两头都在摆酒,崔令仪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嬷嬷替她打扮,这整个过程中耳边喧闹声没停过。一般女儿出嫁这天当娘的还要拉着叮嘱几句,崔令仪跟前来的是她姨母,也就是齐赟亲娘。老太太以及太太都在外面招待女宾。

齐赟的婚约还先定下,也过了大礼,只不过择出来的吉日靠后,还得等两个月。齐赟本人无所谓早晚,他还没从求而不得当中走出来,一方面配合娶妻的各项事宜,同时又在心里惦记着表妹。

卫、崔两府的喜事对他来说没有喜,只有难受。

他母亲五公主却挺高兴,早先提结亲被拒是有一点羞恼,事情毕竟过去了。不管怎么说崔令仪是她胞妹骨血,是嫡亲的外甥女。崔令仪现在还总有机会进宫,皇后时常想起她,指了嬷嬷出宫来帮衬不说,隔段时间还发个赏赐。她跟着做了卫二奶奶还能更好些,这头就成了贵亲,既是贵亲自然不能疏远,得把关系经营好了。

五公主拉着崔令仪的手,不住说我的儿你如何如何。

崔令仪看着也有些触动的样子,曹嬷嬷听得腻味,借口说出去看看院子里那些个奴才躲懒没有,退出闺阁,丁嬷嬷慢一点也退出来。

两人换了个眼神,心里都有数。

齐夫人是比本府女眷好多了,但她说的也不能全信,得捡着听。这事大姑娘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的,即便齐夫人对这个外甥女是嘴上关心得多实际做的有限,她好歹在姑娘不好过时伸过援手,也算恩人。

齐夫人在里头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期间两位嬷嬷在外头安排事,待她回席面上去了曹嬷嬷才进屋。这回进去姑娘基本上已经收拾妥当,大红嫁衣包括全套的金首饰穿戴整齐,妆也点好了。

姑娘本就是明丽好相貌,今儿是大喜之日这个妆又画得浓,瞧着好叫一个明艳逼人。

“真是漂亮!姑娘这般模样就不是侍郎府能困得住的,瞧着命里便有富贵。”

崔令仪也看着铜镜里头,那里头的新嫁娘比花儿还娇艳,瞧着分明是她的脸,又不太像她。是好看的,她自个儿都不敢相信自己还能这么好看。

边上丫鬟也说晚些时候姑爷见了定是要看花眼的。

说不好没饮酒就醉了。

后来卫煊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倒没看入迷,就心里突突了两下。

大概早两天,卫彦把他当初用过的指导书册转赠给弟弟,让多看看,别到洞房花烛夜丢人。卫煊脸皮也是真的厚,接过来当场就翻了,一口气翻了小半册。卫彦就说他:“先别管后面的,看前两页,才开荤别搞那些复杂的,先把基础动作熟悉下来。”

做弟弟的却没听他哥的话,他摊开那册子指着其中一幅图说:“我感觉这个好,女上男下,省力。”

…………………………!

“大姑娘行房头一回,你负点责任。”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做兄弟的还是吸收采纳了这个建议,想着头一回是还是适当的装一装。洞房花烛这天晚上,卫煊难得勤快。事实证明男人还是食肉动物,他动起来之后是一点儿也不嫌累,问题出在爽完以后,他趴在媳妇儿身上就跟小宝宝趴当娘的身上一样,就这么他就准备睡了。

你说再来一回?

今晚不来了。

他累。

别家夫妻睡觉要不规规矩矩平躺,要不是太太偎依进老爷怀里,反正这两种最多。他绝了,他跟大猫找窝一样换了个睡得舒服的姿势靠他老婆身上,靠着还嫌不够,又把脸贴上去蹭了蹭,嫩生生滑溜溜软绵绵的,皮肤真好,真舒服。

卫煊这一觉睡得好,可怜崔令仪好像抱着个百多斤重的孩子,醒来肩都是麻的。

她飞了卫煊一连串的眼刀,卫煊这才挪动尊臀移了过来,作势要给她揉肩。

崔令仪给他拍开:“让你给我揉,别揉散架了,你梳洗去。”

“哦。”

他是答应了,却没起身,崔令仪又问:“怎么不动?”

“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那你说啊。”

“夫人你真好,我觉得娶对人了。”

崔令仪起先老脸一红,又瞅瞅他,心道:我觉得我嫁错人了。

直觉告诉她这只是个开始,搞不好还有更刺激的在后头。

所以说人就不能胡思乱想,悲剧经常是想着想着就应验了。后来第二天晚上,崔令仪都熟门熟路躺上床去等相公来,她相公来是来了,来就跟着躺在旁边。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男人这是体贴来着,想着昨个儿刚洞房,身上多少有点不舒服,以为今儿就歇了。

刚萌生出这种念头,现实就给了她一锤子。

卫煊伸手把媳妇儿抱过来,跟烙饼似的翻了一面,让她趴自个儿身上,说床笫之间也要保持新鲜感,今晚我们换个姿势……

崔令仪还没明白。

卫煊已经做好准备,说:“我躺好了,夫人请吧。”

夫人请吧。

清吧。

吧。

崔令仪:?????

卫煊怕她不明白,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他早就准备好的一页,展开给崔令仪看了。

“卫煊要不要脸?!”

看她脸都气红了,颊上好似有红霞两片,生机勃勃中带着艳光的样子真的好看。好吧好吧,看在是自家夫人的份上,卫煊使了点力,眼看崔令仪来了感觉,呼吸急了喘了颊边晕红更甚,这王八羔子又停下来。

“我累了,换你动动。”

……

崔令仪进门才两天,姜蜜就离奇发现儿子跟媳妇之间怪怪的。看着好像闹脾气了,又不像是认真生气,儿媳妇像是恼羞成怒,儿子就像犯错的娃子在装乖扮巧讨好她。

卫家兄弟里面,卫彦天生冷面,不笑的时候怪唬人的,卫煊瞧着嫩生很多,他哄你的时候再大的气都能给你散了。你刚心软刚原谅他不要脸的偷懒行为,他回头立马卷土重来,还能突破创新。

他是经常有在反省,频率高得跟吃饭睡觉似的。

你问他错了没有?

他说错了。

问他以后还犯不犯?

以后还犯。

就像大哥从小就希望长大之后比爹能耐,人都是有梦想的。卫煊他也有,他的想法涵盖很多方面,其中最执着的一项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靠谱的领导。

这个说起来人家笑话他。

卫煊不觉得丢脸,梦想又不分高低贵贱的。

还有人为了偷懒潜心发明,发明出来个好东西不造福了百姓,这是条康庄大道来着。想他为了娶个符合心意的能正确领导自己的夫人费了多少心思?现在夫人到位了,是时候品尝丰收的喜悦享受努力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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